第五章 “拜师”(下)

苍云顶,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落在后山。

阿允在药圃里一阵捣鼓后,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急匆匆地朝着庭院跑去:“泽公子,可否将炼丹炉借我一用?”

祁泽正端坐于木几之前,手执银壶往紫砂茶盏中注入沸水,淡淡应答:“炼丹炉就在书房内,自行去取。”

话音未落,阿允已然飞一般地冲向书房。

不多时,只见她费力地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要大上几分的炼丹炉,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房间,嘴里还兴奋地叫嚷着:“泽公子,晚饭不必留我,我要给你炼仙丹!”

祁泽听闻,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可知道该怎么炼?”

阿允从那尚未关上的房间门里探出脑袋,脸上挂着自信一笑,自信满满:“公子放宽心吧,我好像想起之前学过一些灵力法门!”

说完,她赶忙关上房门,心里暗自庆幸:既然之前被他察觉到我使用了灵力也没起什么疑心,那这事儿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不然迟早还是得暴露。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嘀咕:“倒是不再瞒着我了。行吧,且瞧瞧你能折腾出什么来。”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此时的阿允,正专注地盯着炼丹炉,就差最后一步,仙丹便可大功告成。

她一时高兴便分了神,原本用灵力稳稳掌控的火候瞬间失控。只听“唰”地一声,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仿佛要将整个房间掀翻。

祁泽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心中一惊,心急如焚地朝着阿允的房间冲去。

他慌乱地推开房门,还好,眼前的景象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惨烈。

阿允这次有进步了,毕竟此时的她不再像上次火烧厨房那般被熏得满脸乌黑,房间也依旧完好,一点都没有被炸塌的迹象。

只是,他那心爱的炼丹炉……已然被炸得面目全非!

看到阿允安然无恙,祁泽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他无奈扶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早该料到,就不该轻信她能炼制出什么仙丹来。

阿允紧张得手心出汗,下意识地用手在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为何灵力还是如此不稳,难道是当时化成人形的最后一个关卡心急了些?这样下去可实在不是办法!

她心里清楚自己又闯祸了,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意外……这都是意外……”

女子盯着祁泽那紧紧拧成一线的眉毛,心中一慌,赶忙补救道:“要不明天一早我就下山卖药草赚些银两,再重新买一个炼丹炉赔给你……”

“你打算、贩卖我的药草之后再赔给我?”祁泽怎么想都是自己亏了。

“啊哈哈哈……”阿允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了。

祁泽倒也不恼,反而似笑非笑地轻摇着头,说道:“得了,出去吧。”

“泽公子不会是又要赶我走吧!”阿允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安。

“晚膳已经做好了还在小厨里,这里我来处理。”祁泽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淡定说道。

阿允听一听到祁泽不仅没有赶走她还给她留了好吃的,欣喜得很:“太好了,公子怎么知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啦!泽公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话刚说完,她便飞快地跑出房间。

“当真是一有了吃就没心没肺。”祁泽看着她那欢快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起初还疑心她藏着什么盘算,如今看她一门心思扑在吃食上,又总是笨手笨脚地闯祸,哪还能有半分坏心眼呢。”

门外的阿允实则没有直奔小厨,只是她再次闯祸不知道如何面对祁泽,只能借着用膳的名头赶紧离开房间。

她听到祁泽的自言自语,心中很是不服气:“哼,我才不是真的笨手笨脚呢!待我找机会调整灵力,到时定要让你刮目相看!”

她努努嘴,悄悄离开了。

屋内的祁泽缓缓蹲下身子,准备收拾这一片狼藉。就在他清理到一堆炼丹炉的碎片和黑炭时,一枚指尖大小的物件映入眼帘,表面流转着若有似无的莹光。

仔细一看,竟是一颗尚未完全成形的丹药。那丹药的成色虽说只比金色略逊一筹,却已然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充沛能量。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丹药对辅助修为有着极大的益处。

祁泽不禁大为吃惊,心中满是疑惑:“这丹药竟然有如此纯净的灵力,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小心翼翼扫干净沾在丹药上面的炭灰,而后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将丹药藏进怀里。

昏黄烛火轻摇,书桌上不知何时多了本《丹道遗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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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总伴着琴声淌过苍云顶,那琴音裹挟着磅礴仙气,于山水间回荡,宛如仙人抚奏。

阿允仿佛早已把刚刚炸了炼丹炉的事情忘在脑后,她坐在回廊拐角,看月光为抚琴人镀上银边。

祁泽好像很在意这把琴,莫非这琴与他的阿娘有关?不如再试一次看看,或许能套出什么话来!

她故意走近了些,伸手朝向琴弦。

“我说了,这琴不是你该碰的。”

琴音骤停,祁泽指尖按在冰弦上。琴案旁的少女讪讪缩回手,老实站好。

“我只是……被公子的琴声吸引住了……”阿允眼神无辜,低声说道,“这把琴弹出来的声音真好听……”

祁泽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知道,又是自己过分紧张了。

“在这山上,除了这把琴之外,所有的东西公子都任我使用。唯独这琴……想必这琴对泽公子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祁泽不置可否。

“莫非,是什么重要之人留下之物?”阿允试探性问道。

半晌之后,祁泽终是缓缓开口:“这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阿娘,给我留下的唯一物件。”他以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出,却难掩他心底的忧伤。

阿允心想,果然猜中了!看着祁泽那忧伤的眼神,她轻轻呼唤:“泽公子……”

祁泽还沉浸在思念之中,仿佛没有听到阿允的呼唤。

“泽公子可知……你的阿娘是怎样的人?”阿允试探问道,企图能获取更多的线索。

祁泽摇摇头:“我从小被掌门收养,听掌门说初见之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身边空无一人……这把琴还是师叔在我来到苍云顶之后私下里交给我的。师叔说当时这琴就置放在我的襁褓旁边,只是掌门怕我睹物思人徒增伤感,才没有及时交给我。”

阿允能感受到祁泽内心的伤感,但他终于愿意向她分享这段过往,总是好兆头,至少她终于有了日后能光明正大帮他一起找阿娘的由头了。

她实在不忍祁泽深陷忧伤,转而提高语调,笑着说道:“那我猜——泽公子的阿娘还有掌门以及师叔一定都是很善良很善良的人,才能养育出你这样的大好人!”

祁泽终于从沉浸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你觉得我是大好人?”

“那当然啦!泽公子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阿允顺势坐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哦?最开始我总是赶你下山,你也觉得我好?”祁泽轻挑眉毛,故意问道。

“那时嘛……泽公子确实是有点点过分的。但是我知道你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

“咳咳。”祁泽不由得轻咳了两声,“静心,听琴。”

“是!”阿允瞧他分明是被说中了显得有些难为情,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她将双腿侧着叠放在一起,一手托在琴案上,认真地看着祁泽弹琴,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泽公子褪去周身寒意时,还真是俊朗非凡啊!

祁泽指尖拂过琴弦,余光瞥见阿允灼灼目光,却仍垂眸拨弄琴弦:“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泽公子……真是好看!”阿允明眸眨动,那笑意就绽放在眼角眉梢处。

祁泽愣了一下,喉间一滞。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好看,自己好不好看他其实是分不出来的,毕竟从小到大在他的心中,只分善恶,不分其他。

可是他第一次想到好看这个词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想起了几日前阿允在树下转身的那一幕,那是他第一次对“好看”有了具象。

此刻银纱月影透枝桠,秋风曳叶簌簌响,寂静中只剩几声清越的鸟鸣。

“泽公子?”阿允看他不知为何愣了神,轻轻唤着。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胡言乱语,今夜去将《涤心咒》抄写一遍方可入睡。”

自从阿允被允许在苍云顶上修习岐黄之术,她便被祁泽要求每日清晨都要先抄录一遍《涤心咒》以定心神。

她本就对笔墨之事兴致缺缺,笔下字迹歪歪扭扭,今晨才惹得祁泽忍俊不禁。而今听闻要多抄一遍,阿允双眉紧蹙,满心都是抗拒。

“啊……我不说了。” 话音未落便提着裙角起身,又朝着祁泽福了福身:“方才瞧见房间里的窗棂还落着灰,就先不扰公子清净了,我这就去擦拭干净!”

她顾着赶紧溜走却没看见——祁泽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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