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葬场的开端,不是终点

谢垣彦的宾利在林家老宅门前急刹车时,后轮压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推开车门,冷风夹着梅花香灌进领口,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灼热——刚才和林婉儿通电话时,她说日记本就埋在梅树第三层枝桠的树洞下。

“阿彦哥哥来啦?”林婉儿的声音从梅树后面传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羊绒大衣,发梢沾着雪粒,手里捧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封皮边缘泛着岁月留下的茶渍。

谢垣彦盯着那本子,六年前端着红酒杯和林夫人碰杯的画面突然闪回——当时林夫人说“阿彦,只要你帮我坐实那丫头的私生女身份,林氏海外航线的代理权就是谢氏的”,而他笑着答应了,甚至亲自联系了做假鉴定的机构。

“给我。”谢垣彦伸手去夺日记本,林婉儿却后退半步,指尖划过封面上“林周氏”三个字,眼尾微微挑起:“哥哥急什么?当年妈妈说,要让林书言永远活在阴沟里,这样她就没资格跟我争林氏继承人。可哥哥你不是也说了吗?‘私生女’的丑闻能断了她的退路,她才会更听话。”

谢垣彦的瞳孔骤然收缩。

六年前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以为林书言只是个没背景的私生女,只要用利益拴住,就能为谢氏所用。

可此刻林婉儿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他记忆里的糖衣——原来从一开始,林夫人和林婉儿就没打算留林书言活路。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当年是林夫人说她是私生女,我才……”

“哥哥真以为妈妈会平白无故帮你?”林婉儿轻笑,翻开日记本某一页推到他面前。

泛黄的纸页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谢垣彦要的是林氏资源,我要的是林书言的命。合作而已,各取所需。”下面还贴着一张照片,是六年前他与林夫人在酒店套房的合影,他举着香槟,林夫人的手指点在“私生女”鉴定书上。

谢垣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攥住林婉儿的手腕:“你早知道鉴定是假的?你明明是她亲妹妹!”

“亲妹妹?”林婉儿甩开他的手,指甲在日记本封面上划出白痕,“她妈抢走我爸的时候,可没把我当亲女儿。哥哥该庆幸,我没把当年你让我偷换DNA样本的录音放出来——毕竟……”她踮脚凑近他耳畔,“你也不干净啊。”

梅枝突然发出断裂声,一截压满雪的枝桠砸在两人脚边。

谢垣彦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树干。

他望着林婉儿眼底的阴鸷,终于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夜——林书言浑身湿透撞开他办公室的门,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皱的出生证明,说“阿彦,他们骗你,我是林氏正室的女儿”。

而他当时只觉得她疯了,把她的证明撕碎扔进垃圾桶,说“私生女也配跟我谈身份?”

“哥哥要怪就怪自己贪心。”林婉儿将日记本塞进他怀里,转身往宅子里走,高跟鞋踩碎积雪的声音像极了当年他撕碎出生证明的脆响,“现在林书言要报仇了,你猜她第一个要烧的是谁?”

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金融大厦38层会议室,林书言将激光笔光点停在投影屏的“谢氏税务异常明细表”上。

周芷兰的指甲掐进真皮座椅,口红在杯沿蹭出歪歪扭扭的红印:“林总,这种数据……”

“周董是觉得我在伪造?”林书言指尖轻叩桌面,助理立刻递上一沓盖着税务总局公章的文件,“谢氏旗下‘星轨’基金近三年的海外收益,有47%通过离岸公司转移,其中32%的资金流向了林氏旧部的账户——而林氏旧部,现在是谢氏的最大债权人。”

周芷兰的脸瞬间煞白。

她当然知道谢氏这半年在拆东墙补西墙,更知道如果税务问题曝光,他们公司作为谢氏的财务顾问,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可以让审计部闭嘴。”她咬着牙说。

“但你不能让税务局闭嘴。”林书言将文件推到她面前,“周董该记得,三年前你丈夫的医疗公司被查税时,是谁帮你抹平了账目?”

周芷兰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林书言眼尾那颗泪痣,突然想起六年前在慈善晚会上,这个被骂作私生女的女人蹲在后台给流浪猫喂罐头,眼底的温柔与此刻的冷硬判若两人。

“你到底要什么?”

“明天的董事会,公开支持我与谢氏谈判时的所有决策。”林书言起身整理袖口,珍珠袖扣在冷白灯光下泛着幽光,“否则……”她没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

玻璃门闭合的瞬间,周芷兰听见她对助理说:“把谢氏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再筛一遍,重点看‘恒远贸易’的转账记录。”

谢垣彦是在凌晨两点找到那间老房子的。

钥匙插进门锁时发出生锈的吱呀声,他开了灯,墙上密密麻麻的剪报与时间线图刺痛了眼睛——从六年前“林氏私生女被逐”的新闻,到去年谢氏收购“天润科技”的公告,每一条都用红笔标注着关联公司、关键人物,甚至他与林婉儿在咖啡馆、酒店的会面时间,旁边附着照片。

最中央的剪报是六年前他在记者会上的发言:“作为林小姐的朋友,我对她的身世表示遗憾。”照片里他西装笔挺,而照片下方用血红色马克笔写着:“朋友?”

谢垣彦的手指抚过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林书言的字迹:“2018年5月12日,谢垣彦与林婉儿在‘蓝调’咖啡厅见面,时长1小时23分,讨论内容:林氏海外航线代理权。”他想起那天林婉儿说“我姐最近在查出生证明,得加快进度”,而他说“等鉴定书出来,她就翻不了身”。

墙角的旧书桌抽屉半开着,他拉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年来他送她的所有礼物——定制袖扣、生日贺卡、那枚被他误以为弄丢的定情玉佩。

最底下压着一张病历单,日期是六年前他撕碎出生证明的第二天,诊断结果:“急性应激性胃炎,需静养。”

谢垣彦跌坐在褪色的沙发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的窗帘洒在时间线图上,那些红笔标注的日期像一把把刀,割开他精心编织的“她只是个普通私生女”的谎言。

原来她早就知道一切,原来她这十年的“示弱”都是为了今天。

同一时间,谢氏顶楼的法务办公室,沈砚将最后一摞文件放进保险柜时,一张泛黄的信纸从夹层滑落。

他捡起扫了一眼内容,瞳孔骤然收缩——信是谢垣彦亲笔写的,日期是六年前:“销毁林书言的原始出生证明及DNA档案,确保无备份。”

沈砚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记得上周整理资料时,谢垣彦特意交代“林书言的旧档案不用留”,当时只当是商业对手间的常规操作。

可现在看着信里“确保无备份”五个字,他突然想起昨天在税务局系统里查到的异常转账——收款人账户名,是“林周氏”。

凌晨四点的废弃仓库里,林书言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

她对着手机轻声说:“林夫人的海外账户,这三个月转了三千万到谢氏的‘星轨’基金。”

电话另一端沉默片刻,传来低沉沙哑的男声:“我要的证据。”

“明天下午三点,‘星轨’的资金流向会同步到你邮箱。”林书言摸出打火机,点燃一张林婉儿与谢垣彦的合影,火焰舔过照片边缘,“当年你替我妈挡的那刀,该还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男人挂断电话前,声音里带着滚烫的恨意。

林书言望着灰烬被风卷向夜空,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匿名短信:“明晚八点,云顶餐厅,我等你。”发件人号码陌生,可她知道是谁。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尾泪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火葬场的火,才刚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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