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眼里的我,从来不是我

云顶餐厅的水晶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时,林书言正站在电梯间整理袖扣。

镜面倒映出她冷白的脸,眼尾泪痣像一滴凝固的血,与六年前被谢垣彦推进舆论漩涡那日,在酒店洗手间补妆时的模样重叠——那时她也这样站着,想着要怎样笑着接受他递来的玫瑰,却在转身时撞进记者的镜头里。

电梯"叮"的一声,她踩着细高跟走出,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暖黄的光漏出来,混着若有似无的玫瑰香。

那是她大学时最爱的香水味,后来才知道,谢垣彦让人调了三百毫升,说要存到她八十岁。

推开门的瞬间,记忆被精准切割。

深木色的餐桌铺着月白桌布,花瓶里插着十二支香槟玫瑰,是2017年3月15日,他们在巴黎街角花店第一次约会时她挑的品种。

靠墙的留声机转着黑胶唱片,放的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那时谢垣彦说这曲子像她的眼泪,后来她才明白,他爱的从来不是眼泪本身,而是看她掉眼泪时自己扮演的救赎者角色。

"书言。"

谢垣彦从酒柜转身,黑色西装未系领带,喉结在暖光里滚动。

他手里握着醒酒器,瓶身贴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酒标——罗曼尼康帝1990,六年前她生日时说过想喝,他说等他们结婚那天开。

她在餐椅上坐下,指尖刚碰到银质刀叉,就听见他说:"我让人重新铺了橡木地板,和左岸那家餐厅的纹路一样。"

"谢总费心了。"她垂眸看面前的餐牌,烫金字体刺得眼睛发疼,"是缅怀过去,还是想控制现在?"

刀叉"当啷"一声。

谢垣彦的手顿在半空,醒酒器的酒液晃出一滴,落在桌布上,像颗未干的血渍。

他绕过桌子在她对面坐下,西装裤缝压出褶皱:"当年是我蠢,被林夫人骗了......"

"骗你说我是私生女?"林书言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还是骗你说只要我身败名裂,林氏就会把海外航线的代理权给谢氏?"

谢垣彦的瞳孔骤缩。

"你看,"她指尖划过桌布上的玫瑰,花瓣边缘被熨得太整齐,反而失了生气,"你总在解释,却不肯承认,当年你要的从来不是真相,是利益。"

"书言,我后悔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得惊人,"这六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签那份声明......"

"够了。"她抽回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道红痕,"你后悔的是没得到我的真心,还是后悔现在需要我来救谢氏?"

餐厅里的音乐突然卡带,"刺啦"一声响。

谢垣彦望着她眼尾的泪痣,那是他曾经用唇瓣描摹过千百遍的地方。

此刻那点红像团烧不尽的火,烧穿了他精心堆砌的温柔假象:"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做不到的。"林书言起身,黑色大衣扫过椅背,"你只会把我当成过去的影子——一个你亏欠过、却永远无法原谅你的白月光。"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被谢垣彦捏碎在掌心。

夜风卷着寒意钻进衣领时,林书言在地下车库拨通了电话。

手机贴在耳边,她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放吧。"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顿了顿,随即传来机械的电子音:"确认指令。"

次日清晨,谢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谢垣彦盯着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指节捏得泛白。"谢氏涉嫌境外洗钱"的新闻挂在财经头条,股价从开盘就直线跳水,半小时内蒸发了五个亿。

"查!

立刻查消息源头!"他将咖啡杯砸向墙面,深褐色液体顺着真皮沙发淌下来,像道腐烂的伤疤。

助理抱着笔记本冲进来:"沈总说有重要线索......"

"不见!"谢垣彦扯松领带,喉间像堵着块烧红的炭,"让他滚去查洗钱账户!"

同一时间,二十三楼法务办公室。

沈砚将最后一张转账记录复印件放进文件夹时,窗外的阳光正穿过百叶窗,在"林周氏"的账户名上投下网格状的阴影。

他想起昨夜在谢垣彦旧文件里翻出的那封亲笔信,想起税务局系统里异常的三千万转账,想起前财务顾问陈默——那个三个月前突然"退休"回乡下,却被监控拍到上周出现在谢氏地下车库的男人。

"叩叩。"

他合上文件夹,抬头看见周芷兰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尺子,从上到下量着他。

"沈法务,谢总在气头上,"周芷兰端着咖啡杯,杯沿沾着淡粉唇印,"有些事,还是等他冷静了再说。"

沈砚垂眸整理袖扣:"周副总倒是关心谢总。"

"毕竟谢氏垮了,我们金融公司的合作也泡汤。"周芷兰笑了笑,转身离开前补了句,"对了,林书言今早来公司时,脸色比平时还冷。"

茶水间里,林书言正接热水。

玻璃壶里的水烧开时,周芷兰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林小姐,听说谢总昨晚在云顶餐厅等了你两小时?"

她握着杯子的手没动:"周副总消息倒是灵通。"

"我是替你可惜。"周芷兰倚着吧台,"谢垣彦能让你重回林氏正统,我能让他开口。"

林书言转身,杯里的热气模糊了周芷兰的脸:"你觉得我会相信第二次背叛吗?"

周芷兰的笑容僵在嘴角。

她看着林书言端着杯子离开,茶水间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倒影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林夫人把刚出生的林书言抱给保姆时说的话:"这孩子,天生带刺。"

暮色降临时,谢垣彦站在林婉儿的公寓楼下。

手机屏幕亮着,是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书言说的对,你从来没看清过真相。"发件人是林婉儿,署名是他熟悉的玫瑰符号——那是六年前他教她用的,说这样显得可爱。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他望着楼上亮着灯的窗户,想起林书言今晚在晚宴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该为当年的选择付出代价。"

电梯"叮"的一声,他摸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林婉儿,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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