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羿兄!”朱泉去而复返,其声携寒,腰间佩剑不经意轻撞神龛,烛火摇曳,光影婆娑。“需备黑狗血抑或桃木剑?某虽不才……”言未尽,玄羿指尖轻点其执剑手背,打断其语。
“坎位生门。”玄羿袖中罗盘金针突突震颤,腕间五帝钱无风自鸣。“朱兄且回房等候,今夜任凭魑魅哭嚎……”话音未落,小院内阴风骤起,玄羿运转灵力探查,却未见异象。“切记,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朱泉喉结微动,抱拳作揖,旋身而去。因足下发力,致地面隐现微痕。玄羿凝视那僵直背影,直至他消逝于游廊之末。这男子垂首时,见掌心卦纹渗出血珠,心内暗自思量:“今夜要超度的恐非寻常厉鬼。”
小院正中,玄羿盘膝而坐,凝神闭目。这男子从有了记忆起,便只知道自己是太虚宫弟子。至于为何来到太虚,父母又是何许人,他浑然不知,师门对此也是缄口不言。
那太虚宫坐落于道家圣境——崆峒山上。同云霄宗、灵仙宗、苍冥教、龙跷观、潮音洞并列为当世六大修真门派。太虚宫内部由太清、上清、玉清三殿,及兵、法、礼、膳四大宗门组成,门徒千众,掌门静玄子更是道法通玄,神通广大。太虚宫在静玄子的带领下,越发壮大,一跃成为六大门派之首。
玄羿的授业恩师,即太虚宫膳宗首座古阳真人。作为膳宗首徒,玄羿的地位在太虚同辈弟子中,举足轻重。而他本身也并未辱没膳宗首徒之名,五岁开始修炼,十五岁便在门派试炼中一举夺魁。只可惜,这也成了他人生的终点,此后修为再难精进。
后来,古阳真人告诉他,真正的大道不在名门正派的高塔内,而是在这浑浊的尘世。于是,二十岁那一年,玄羿辞别师门,行走天下。只是,即便在尘世漂泊五年,他也未能参悟那所谓的“大道”。
突然,整个潇影村的灯火在这一刻同时熄灭。一阵阴风拂过,吹醒了那个打坐的男子。玄羿骤然睁眼起身,反手拔出长剑,凝神防护。
“救...命!”
惨嚎撕开夜幕,惊起老槐树上的鸦群。玄羿足尖点过檐角兽首,陶瓦应声碎裂的刹那,人已踏着月轮扑向东南方宅院。
腥风卷着枯叶,拍在那男子的脸上。
庭院里,仰卧的男尸胸腔大开,脏器竟呈莲花状绽放。玄羿定眼探查,忽觉颈后寒毛倒竖——那具尸体的双瞳迸出青荧鬼火,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召唤,正缓缓支起,随之抬起扭曲的双臂,在月光下结出往生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玄羿疾退三步,剑画雷纹,只见有一道黑影脱离尸体,化作光芒钻入地缝,沿途地面腾起阵阵黑烟。
阴阳眼下,整座山村经脉尽现。那道裹着怨气的黑影,正往朱宅疾驰。玄羿划破手指将精血抹于剑脊,直奔朱宅。
破门而入时,无数道鬼火炸裂。
朱泉房内檀木屏风倾倒,半盏清茶,流淌着滚滚青烟。玄羿用剑尖挑起榻间染血的护身符,又见西墙有密密麻麻的抓痕,顿觉不妙。
阴风带着哭嚎,骤然炸响。家家户户的门窗上,同时沁出血手印,檐下镇魂铃尽数爆裂。玄羿出了朱宅,跃上半空,反手甩出摄心铃,吟诵道:“魄无丧倾,慧剑斩精——破!”
一道幽青光芒以摄心铃为始,四下扩散,村内游荡的无数伥鬼,凡青光所照,皆化为云烟。玄羿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村口老槐树。
老槐下,朱泉的衣袍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胸襟处碗口大的血窟窿里,生出几簇惨白菌丝。死者尚未闭合的眼瞳中,映出一角红裳——那厉鬼竟借尸作镜,正隔着阴阳窥视人间。
仅仅十数日,连折七命,玄羿怒由心起,念动法诀探查四周,随后朝着远处的树林疾飞。
夜,越来越深;风,阴冷的嚎叫着。原本炎热的夏季,此刻却能令人如临寒冬。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笼罩整座小村。
千年梧桐的婆娑树影下,伫立着一口百年枯井。盛夏蝉鸣在触及古井丈余处,倏然喑哑。井栏上,深深浅浅无数道抓痕,俱是岁月的累积。
一个红衣女子端坐在枯井旁,长发齐腰,正低着头,掩面哭泣。她已逝世千年,这千年的岁月,所积攒的怨气,早已令她迷失了本性。
玄羿踏碎满地怨念逼近时,见百年枯井突然沸腾起猩红的鲜血,女子垂落的长发,化作无数血丝。她每次抽泣,皆引发那男子心灵震颤。整株槐树开始渗出黑血,枝头悬挂的人皮灯笼,逐一亮起幽绿的光芒。
“因果轮回,何苦牵连无辜?”玄羿高声质问,剑尖在地面划出火星。
红衣女子静若磐石,唯头缓缓转动,似千年腐木在风中微摆,目光如寒潭般静静锁定玄羿。血泪自眼眶潺潺而出,沿着布满尸斑的脸颊缓缓滑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仿佛能冻结世间万物。
玄羿指节泛白,摄心铃裹着雷火破空之际,仅眨眼间那女子便已原地消失。铃铛击中大青石,将其震得四分五裂后,又飞回玄羿掌中。
红衣女子闪现半空,但见她傲然而立,冷笑三声,于“喀嚓”声中捏碎掌中人心,贪婪的吸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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