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宁小雨的物理成绩终于爬上了75分。她举着试卷在教室门口转了个圈，差点撞上匆匆走过的俞辰。
"小心。"俞辰扶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试卷上，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的补习费该涨价了。"
宁小雨把试卷折好塞进书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爸妈说，如果期末考进年级前一百，寒假就带我去上海迪士尼。"她顿了顿，"你要不要...一起？"
俞辰正要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接个电话。"
宁小雨点点头，看着俞辰走到走廊尽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突然变得紧绷，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通话很简短，俞辰回来时，脸色比窗外的阴云还要沉。
"怎么了？"宁小雨伸手想碰他的手臂，却被他下意识躲开。
"没什么，家里有点事。"俞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得先回去。补习...改天吧。"
宁小雨愣在原地，看着俞辰快步离去的背影。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取消他们的补习约定。
接下来的几天，俞辰变得像一座孤岛。他依然按时上学，课堂上依然对答如流，但眼神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午休时他不再出现在图书馆，放学后也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宁小雨发给他的消息，往往要等到深夜才能收到简短的回复："在忙，别担心。"
周五的物理课上，赵老师宣布了下周的实验分组。宁小雨习惯性地转向俞辰，却见他举起了手："老师，我想调换到第三组。"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宁小雨转学过来，俞辰的实验搭档就再没换过别人。
"理由？"赵老师推了推眼镜。
"需要兼顾竞赛辅导。"俞辰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第三组的时间更合适。"
宁小雨死死盯着课本上的牛顿第二定律公式，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下课后，她堵住了准备离开的俞辰。
"你到底怎么了？"她压低声音，"如果是因为迪士尼的事..."
"不是。"俞辰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身后某处，"我只是最近有很多事要处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
"宁小雨。"俞辰第一次在学校里叫她的全名，"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分享。"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宁小雨的胸口。她看着俞辰头也不回地走远，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之间碎裂。
周末，宁小雨去了俞辰家。开门的俞妈妈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小雨啊，"她勉强笑了笑，"小辰去医院陪他爸爸了。"
"叔叔怎么了？"宁小雨的心猛地一沉。
"突发脑溢血，已经住院一周了。"俞妈妈的声音哽咽，"医生说要尽快手术，但是..."
但是没有说下去的话，宁小雨在医院的走廊里找到了答案。她隔着玻璃窗，看见俞辰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叠单据。病床上的俞爸爸半边脸有些歪斜，正在缓慢地复健手指动作。
俞辰抬头看见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要走。
"俞辰！"宁小雨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俞辰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能变出三十万手术费吗？能让我爸立刻康复吗？"
宁小雨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所以这就是你推开所有人的理由？"
俞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医疗账单。宁小雨突然注意到，他校服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手腕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圈。
"我可以帮忙，"她急切地说，"我爸妈可以借钱，我可以去打工——"
"够了。"俞辰打断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他抬头看向病房，"我爸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吧。"
走出医院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宁小雨站在公交站台，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俞辰发来的消息：
"别再来医院了。我申请了本市的奖学金计划，可能...不去上海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些字句。宁小雨想起素描本里那幅"录取日"的画，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周一早晨，俞辰的座位空着。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他请假一周，去参加奖学金面试。宁小雨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胸口压着一块巨石。
放学后，她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医院。俞爸爸的病房已经换了更便宜的双人间，但床位是空的。护士告诉她，病人暂时转到了普通病房。
"手术费凑齐了吗？"宁小雨忍不住问。
护士摇摇头："家属说还在想办法。"
回家的公交车上，宁小雨的手机亮了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雨，俞叔叔的事我们刚知道。爸爸已经联系了他在医院的大学同学，明天会诊。别太担心。」
宁小雨的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哽咽着说出了这些天所有的困惑和心疼。
"傻孩子，"妈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互相扶持吗？就像小时候你发高烧，俞叔叔连夜开车送我们去医院一样。"
那天晚上，宁小雨翻出了珍藏多年的小铁盒。里面躺着一颗褪色的玻璃珠，是六岁的俞辰送给她的"生日星星"。她把玻璃珠放在素描本最新的一页上，画下了病床边疲惫的俞辰。
画到一半，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来自俞辰的短信：
"我爸刚才醒了，说要谢谢你爸妈的安排。"
宁小雨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很久，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让宁小雨的眼泪再次决堤。她抹了把脸，拍下未完成的画发给俞辰，附言："记得这个约定吗？不管去哪里，一起。"
发完这条消息，她翻开物理笔记，在扉页上重重写下"上海交通大学"，然后划掉下面一行小字"保底志愿"。窗外，冬雨依旧下个不停，但宁小雨心里某个角落，已经悄悄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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