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宁小雨第一个冲出考场。连日的暴雨将校园冲刷得发亮，她踩着水洼奔向校门口，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别找了，他没来。"林悦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刚看到陈墨，说俞辰一考完就去医院了。"
宁小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自从俞爸爸病情稳定后，俞辰就像把自己埋进了题海里，连他们约定好的周末补习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有事，改天"。
"你手机一直在震。"林悦从包里掏出宁小雨忘在考场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发来的三条消息：
「小雨，考得怎么样？」
「你张叔叔说俞爸爸下周可以做手术了」
「对了，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最后一条消息只显示了一半。宁小雨颤抖着手指点开全文：
「俞辰放弃了上海交通大学的保送资格，奖学金协议要求他必须留在本省大学」
雨水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宁小雨抬头，发现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
"那个白痴！"她猛地将手机塞回包里，转身就往公交站跑。
"喂！你的伞——"林悦在后面大喊。
"送你了！"宁小雨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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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宁小雨的牛仔裤已经湿透，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那个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上。她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俞辰伏案学习的背影，角落里写满了反复修改的物理公式。这是三个月来她唯一能靠近他的方式——躲在图书馆的角落，偷偷画下他疲惫的侧脸。
车窗外，暴雨如注。宁小雨想起上周在教务处门口听到的对话：
"俞辰，你确定要签这个协议？以你的成绩——"
"我确定。请把保让给第二名吧。"
当时她以为听错了，现在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医院走廊比想象中更安静。宁小雨浑身滴着水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俞辰正在帮父亲做手指复健。他瘦了很多，校服领口松垮垮地挂着，眼下是明显的青黑。
"小雨？"俞妈妈提着热水壶从拐角走来，"你怎么..."
"阿姨，"宁小雨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俞辰放弃保送的事，是真的吗？"
俞妈妈手中的水壶晃了一下。热水溅在宁小雨脚边，腾起一小片白雾。
"进来说吧。"她轻轻推开病房门。
病床上的俞爸爸已经睡着。俞辰转头看见宁小雨，手中的康复球"啪"地掉在地上。他几乎是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出病房。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里布满血丝。
宁小雨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那条未读消息："就为了这个？"
俞辰别过脸："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宁小雨猛地将素描本拍在他胸口，"那这里面画的是谁？这些物理笔记又是为谁记的？俞辰，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哗啦——素描本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被雨水晕染。Q版的两个小人穿着交大校服，在画纸上模糊成一片。
俞辰蹲下身去捡，肩膀突然垮了下来："手术费...要三十万..."
"所以呢？"宁小雨也蹲下来，雨水从她的刘海滴到俞辰手背上，"你觉得我知道后会无动于衷？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根本不配和你一起面对困难？"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悦拽着浑身湿透的陈墨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张银行卡："凑到了！我们篮球队募捐了三万，陈墨把他比赛奖金全拿出来了！"
陈墨别扭地转过头："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装英雄。"
俞辰僵在原地。林悦突然捅了捅陈墨的腰："喂，你之前怎么说的？"
高大的篮球队长耳根通红，突然对俞辰鞠了一躬："对不起！其实...其实我初中受过你爸资助，一直没机会说..."
宁小雨看着俞辰震惊的表情，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逞强。"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散落的素描本上。宁小雨捡起本子，翻到最新空白页，刷刷写下几个大字，然后举到俞辰面前：
「不管你去哪里上大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后面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图案，和十年前那张纸条上一模一样。
俞辰的眼睛红了。他伸手想碰宁小雨的脸，却在看到她浑身湿透的样子时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写字的那只手："...冷吗？"
"冷死了。"宁小雨抽了抽鼻子，"所以你要负责把我暖干。"
林悦在后面夸张地捂住眼睛："没眼看！陈墨我们走！"
陈墨被她拽着后退，却突然对俞辰说："对了，那个奖学金协议...我叔叔是教育局的，他说可以重新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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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宁小雨和俞辰并肩坐在医院天台。她的头发还湿着，身上裹着俞辰的外套。
"所以，"她戳了戳俞辰的手臂，"你这些天躲着我，就是怕我阻止你当悲情男主角？"
俞辰无奈地笑了："我怕看到你，就坚持不下去了。"
"笨蛋。"宁小雨靠在他肩上，"我爸妈早就联系好专家了，手术费也可以慢慢还...你一个人扛什么扛？"
夜风拂过，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俞辰突然说："我改志愿了。"
"什么？"
"本省的医科大学。"他轻声道，"七年本硕连读，有生活补助。这样既能照顾我爸，又能..."
宁小雨猛地坐直身体，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巧了，我也改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俞辰看到那张志愿表上，第一栏赫然写着与他相同的学校名称。
"你..."
"别劝我啊，"宁小雨打断他，"我这人轴起来可比你厉害多了。"
俞辰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夜风裹挟着雨后青草的气息，远处传来模糊的广播声，正在播放今晚的星空预报。
"能看到北斗七星吗？"宁小雨仰头问。
俞辰指向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光点："那里。和图书馆那晚一样亮。"
宁小雨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那颗褪色的玻璃珠，举到眼前。透过斑驳的蓝色玻璃，夜空中的星辰被折射成无数光点。
"还留着？"俞辰惊讶地问。
"当然，"她将玻璃珠放进他手心，"就像你留着我的蜡笔画一样。"
月光下，玻璃珠中央的星形气泡微微闪烁，如同十年前那个小女孩送给小男孩的承诺，穿越时光，依然明亮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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