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外的生活,清苦而宁静。
夜宸与母亲苏韵被安置在了一处王室别苑的偏僻角落,院落不大,仅有两三间房舍,比起昔日的听雪苑更显简陋。
“娘,玄沧王国,每年都要向天枢神朝上贡吗?”夜宸一边帮苏韵晾晒着刚洗好的衣物,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苏韵的动作顿了顿,点头道:“是啊。我们玄沧王国,只是神皇陛下治下三千王国之一,受神朝册封与庇护,上贡是应尽的本分。”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敬畏,“据说千年前,天枢界还是一片混乱,九大不朽传承征伐不休。是当今的凌天神皇陛下,以无上神威扫平环宇,建立神朝,才换来了这千年的太平盛世。”
夜宸默然。
他当然知道。那所谓的“太平盛世”,正是建立在他和他父亲“曜皇”一脉的累累白骨之上。
他抬头望向天际,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座位于天枢界中央,威压万古的凌天神殿。
凌曦,你的神朝,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将它颠覆。
“宸儿,别想那么多了。”苏韵以为他又在为自己的处境伤神,柔声安慰道,“过两天就是王国三年一度的‘引星祭’了,那是我们玄沧王国最盛大的祭典,到时候我们去看看,就当散散心。”
引星祭。
夜宸心中一动。
他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知道,所谓的“引星祭”,便是凡人叩开“命宫”的最佳时机。
天枢界的玄修理论认为,人体内的“命宫”与九天之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凡人精神力微弱,难以自行叩开宫门。但在“引星祭”上,王室会动用国力,布下大阵,沟通天地,引动九天星魂之力降下。
在这股力量的帮助下,资质出众的少年便有极大概率,一举叩开宫门,从此踏上玄修之路。这,便是所谓的“星魂共鸣,天命所归”。
开启的“命宫”,根据与星魂共鸣的强度,也分品阶,从一品到九品,九品为尊。据说,神皇凌曦当年开启的便是传说中的“超品命宫”。
这千年来,玄沧王国涌现的最强者,也不过是开启了七品命宫的开国先祖。
而他夜宸,身为曜皇之子,前世在娘胎中便已命宫自成,神光内蕴。可这一世,却沦落到要借助王国的祭典,去寻求那万一的可能。
夜深人静时,夜宸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白色晶石。
这是他前世陨落前,父亲曜皇亲手交给他的,名为“太曜神石”。父亲曾说,此石关乎着一桩天大的秘密,可他还没来得及参透,便已身死道消。
千年的时光,神石不朽,陪着他的一缕残魂,一同来到了这个时代。
“老头子,你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玄机?”夜宸喃喃自语,“这或许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
三日后,引星祭。
王城中心的巨大祭坛上,人山人海。玄沧王亲率文武百官,主持大典。祭坛下方,站满了数百名来自王国各地的、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少女,他们是这场祭典的主角。
夜宸和苏韵站在最外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周围满是前来观礼的平民。
“那不是七王子殿下吗?他怎么也来了?”
“十六岁了,命宫还没开,来这里不是自取其辱吗?”
“嘘……小声点。听说他根本不是陛下的血脉,当年苏妃……”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向苏韵。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紧紧握着夜宸的手,指尖冰凉。
夜宸却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祭坛中央。
他的几位“好兄弟”正站在那里,众星捧月。尤其是四王子夜嵩和八王子夜骁,正一脸戏谑地朝他这边指指点点。
“虎父犬子,我们夜氏王族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夜嵩冷笑着。
祭典正式开始。
随着玄沧王一声令下,祭坛上的阵法被激活,一道冲天光柱贯入云霄。很快,天穹之上,一颗颗星辰被引动,降下道道璀璨的星辉,如银河倒泻,洒落向祭坛下的数百名少年。
“啊!”
一名少年忽然发出一声大喊,眉心处绽放出一道光芒,一个模糊的宫殿虚影一闪而逝,最终化作一个印记。
“开启了!是三品命宫!”负责检测的祭司高声喊道。
那少年的家人顿时爆发出狂喜的欢呼。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少年在星辉的沐浴下,成功开启命宫。
“二品命宫!”
“四品命宫!”
欢呼声此起彼伏,其中最耀眼的,当属王国兵马大都统薛将军年仅六岁的幼子,他竟引动了璀璨的青色星辉,开启了罕见的四品命宫,引得玄沧王都龙颜大悦,连声称赞。
看着这一幕幕,苏韵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渐渐黯淡下去,化作一片心灰。她知道,奇迹不会发生。
时间流逝,当最后一道星辉散去,祭典也接近了尾声。
夜宸,依旧毫无反应。
“我就说吧,废物终究是废物。”远处的夜骁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然而,就在大祭司准备宣布祭典结束的那一瞬——
异变陡生!
夜宸袖中的那枚“太曜神石”突然变得滚烫,并自行冲出,悬浮于他身前,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
这道白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冲天而起,竟在万千星辉散尽之后,强行引动了九天之上的一颗帝星!
轰!
一道比之前任何星辉都要粗大、都要纯粹百倍的浩瀚星柱,撕裂天穹,无视了祭坛上的所有人,跨越遥远的距离,精准无误地轰击在夜宸的身上!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少年,看着他被那道神迹般的白色星柱笼罩,沐浴在无尽的神辉之中。
“啊——!”
夜宸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痛苦与不甘。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脑海中那扇禁锢了他十六年的、虚无缥缈的宫门,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下,轰然洞开!
光芒散去。
夜宸静静地站着,他眉心正中央,一个纯白色的圆形印记,正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晕,宛若一轮皓月。
全场死寂。
废物?开启命宫了?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夜骁和夜嵩脸上的嘲讽僵在嘴角,变成了滑稽的震惊。
“宸儿!”
苏韵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捂住嘴,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积压了十六年的委屈与辛酸,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激动与欣慰。
就在此时,一名老太监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尖细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苏妃娘娘,七王子殿下。”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缓缓道:“王后娘娘有旨,听闻七王子殿下天降祥瑞,开启命宫,心中甚是欢喜,特宣七王子即刻入宫,她要亲自为您检测命宫品阶。”
王后!
苏韵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紧张与担忧。
夜宸心中则是一声冷笑。
这位王后,正是夜骁的生母,平日里对他母子二人打压最甚。
这哪里是欢喜与赏赐?分明是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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