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玩意儿，他和小七冒着雨下山，差点赶不回去……现在，它成了神偷门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一个价值不菲的笑话？
他拿起一块湿冷的麦饼，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冰冷、粗糙、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雨水味，像在啃一块冻硬的泥巴。
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食物，是活下去的本钱。
他又掰下一小块更小的，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掰开侯小七的嘴唇，将饼屑塞进去一点点。
昏迷中的小七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如同两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
但他不敢睡！
绝对不能睡！
他挣扎着爬起来，在那堆破烂的供桌残骸里翻找。
断裂的桌腿，腐朽的木板……终于，他摸到一块沉甸甸、带着冰冷金属触感的东西——一把锈迹斑斑、豁了口、不知道被遗弃了多少年的破柴刀。
刀柄缠着的布条早已腐烂脱落，只剩下冰冷粗糙的铁柄。
侯小五握住刀柄，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坚硬感从掌心传来。
他掂了掂分量，很沉。
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在殿内巡视。
他用破柴刀费力地撬起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石板。
将它斜靠在神像基座后面，挡在侯小七身前，形成一个简陋的三角空间。
至少能稍微遮挡一下屋顶漏下的雨水和外面灌进来的冷风。
他又在门口和几个破损的窗户位置，用能找到的断木、碎石，草草堆砌了几个绊脚的小障碍。
虽然简陋得可笑，挡不住真正的敌人，但至少能制造一点声响预警。
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拖着柴刀，挪回到神像基座后面，靠着冰冷的石头，坐在侯小七身边。
他不敢离妹妹太远。
那把豁了口的破柴刀，就横放在他的膝盖上。
冰冷的铁器贴着他的腿，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刺痛感的“存在感”。
他用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粗糙冰冷的刀柄，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锈迹和豁口卷刃的触感。
这不再是劈柴的工具。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握在手里的“力量”。
是守护他仅存珍宝的“獠牙”。
殿外，风雨如晦，山林在呜咽。
殿内，只有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一大一小两个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
侯小五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庙门豁口，如同守夜的孤狼，警惕着黑暗中可能袭来的任何危险。
膝盖上那把冰冷的破柴刀，是他对抗这个冰冷绝望世界的唯一武器。
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不断拉扯着他的眼皮，但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抵抗着。
不能睡！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睡着，可能就护不住小七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强迫自己去想一些事情，用思考来对抗睡魔。
想那两个在天上交战的修士。
那毁天灭地的光芒，那如同神魔般俯瞰众生的姿态。
那金红色的霸道炽烈，那深紫色的冰冷死寂……
他们的脸是什么样的？
他们为什么要争斗？
他们知不知道，仅仅是他们争斗时无意泄露的一丝气息，就碾碎了多少像神偷门这样的蝼蚁？
恨！那被强行压下的滔天恨意，如同毒蛇，再次噬咬着他的心脏。
但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现在不是恨的时候！现在要活下去！要变强！强到……强到有一天，能站在那些所谓“神仙”的面前，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视人命如草芥？
凭什么他们的争斗，要别人用命来承受？
这个念头，像一颗带着剧毒、却又蕴含着疯狂生命力的种子，深深埋进了他冰冷仇恨的心田。
他低头，借着破庙屋顶漏下的、极其微弱的天光，看向膝盖上那把破柴刀。
锈迹斑斑，豁口卷刃，连砍柴都嫌费劲。
可它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去抚摸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豁口。
指尖传来钝钝的触感，并不锋利。
他尝试着用指腹去感受那卷刃的弧度，想象着它曾经劈开木柴的瞬间。
力量……他需要力量！像那修士一样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一点点！
就在这时——
“唔……”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呢喃，从旁边传来。
侯小五浑身猛地一僵，霍然转头！
神像基座的阴影里，侯小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包裹着他的那件湿外套滑落了一些。
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眉头痛苦地紧锁在一起，苍白的小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小七！”侯小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疲惫和冰冷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干涩发紧，“小七？醒醒？是五哥！别怕！五哥在！”
侯小七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瞳孔最初是涣散的，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未散的惊悸。
她似乎还没完全从那个毁灭性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破庙黑黢黢、布满蛛网的屋顶。
“五……哥？”她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确定的颤抖。
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得更紧，却在碰到侯小五伸过来的手时，猛地一颤，随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
“五哥！五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的哭腔，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门……门没了！房子！石头！全没了！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的光！门主爷爷……三叔……王婶……他们……他们……”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小小的身体在侯小五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侯小五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用力抱紧侯小七，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身躯为她隔绝开那残酷的记忆。
“不怕！小七不怕！”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
“五哥在！五哥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
他笨拙地拍着侯小七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自己心中那刚刚被压下的血海深仇却在剧烈翻腾。
侯小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他们……他们去哪了？门主爷爷答应给我留……留糖糕的……呜……”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死死盯着侯小五，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找到一丝希望。
侯小五迎着她那双盛满泪水、充满恐惧和祈求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那废墟的景象，那无声的湮灭，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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