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库房夜探

“老东西…” 陈三钱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阴影如同粘稠的墨汁,贪婪地吞噬了他半张年轻却过早刻上风霜的脸。

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的掩护下,如同两点烧红的炭火,疯狂地跳跃着,死死钉在内室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生与死的房门上。

“你库房里…到底还藏着什么能撬开这鬼东西的好货?”

三天!五十块下品灵石!品质不低于中品!

赵四海那刻薄如刮骨刀的声音,那甩在柜台上的催命符,像无形的绞索,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冰冷的绝望和暴戾的愤怒在胸腔里反复绞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剧痛。

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那把匕首带来的、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望!

腿上仿佛还残留着锈匕首那沉甸甸、冰凉刺骨的触感,而紧贴胸口的皮肤下,那块灰黑石子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持续不断的微温。

冰冷与温热,绝望与希望,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狂暴洪流,在他狭窄的血管里奔腾冲撞,几乎要将这副瘦弱的躯体撕裂!

赌命!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丧钟,在他脑海里轰然敲响!除了赌上这条贱命,他还有别的路吗?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赌命!

夜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汁,终于彻底吞噬了四海当铺最后一点浑浊的光线。

前厅早已打烊,死寂一片,只有老鼠在角落窸窸窣窣啃噬木头的微响,更添几分阴森。

后院的空气带着夜露的湿凉和草木腐败的气息,沉沉地压下来。

陈三钱像一条融入了夜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那堆杂物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他脱掉了那件标志性的学徒青衣,只穿着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赤着脚,脚底板早已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踩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心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耳膜,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将呼吸压到最低,近乎停滞。

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步挪动都经过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的推敲,利用每一处廊柱的阴影、每一丛杂草的掩护。

目标:后院深处,那扇厚重的、挂着黄铜大锁的库房门。

他知道赵四海的习惯。

这个老吸血鬼吝啬刻薄,却唯独贪恋那几口劣质的烧刀子。

每到打烊后,必会溜达到巷口那家酒肆,喝得醉醺醺才肯回来。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时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滴答作响。

学徒的身份,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护身符,却也带着巨大的风险。

他熟悉这当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松动的地砖,每一扇吱呀作响的门轴。

但同样,赵四海那双秃鹫般的眼睛,对库房里哪怕挪动一粒灰尘都异常敏感。一旦被发现…陈三钱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那“后果”。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的影子,迅速掠过空旷的后院天井。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将他暴露在危险中的瞬间,他猛地矮身,窜进廊檐下更深沉的黑暗里。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短褂,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终于,那扇厚重的、散发着陈旧木头和铁锈混合气息的库房门,如同巨兽的嘴巴,出现在眼前。

黄铜大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陈三钱蹲下身,屏住呼吸,枯瘦的手指精准地摸向门轴下方一块不起眼的、略微松动的地砖。

这是他无数次清扫后院时无意中发现的小秘密。指甲抠进缝隙,用力一掀!

一块巴掌大小的地砖被悄无声息地掀开。

下面,是一个仅容孩童爬过的、积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狗洞!

这是当年修缮时留下的纰漏,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门。

没有丝毫犹豫,他像条泥鳅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干瘦的身体挤了进去!

粗糙的砖石边缘狠狠刮蹭着肩膀和后背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灰尘和蛛网瞬间扑了满头满脸,呛得他差点咳出声,又被他死死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

钻进去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霉味、各种金属氧化后的铁锈腥气、皮革腐朽的酸败味、还有药材、矿石、甚至是某些不知名材料散发出的、混杂在一起的古怪气息,沉甸甸地淤积在库房冰冷、凝滞的空气里。

库房内部比想象中更大,也更杂乱。

借着高处一扇蒙尘小窗透进来的、极其稀薄的月光,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些巨大而模糊的轮廓:

堆积如山的木箱、蒙着厚厚灰尘的货架、随意丢弃在地上的麻袋和捆扎物…像一片被时光遗忘的、杂乱无章的坟场。

陈三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敢点灯,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他像一只在巨大墓穴里潜行的老鼠,瞪圆了眼睛,凭借着对库房布局仅存的一点模糊记忆和那微弱到可怜的月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除锈的药水…腐蚀性的材料…特殊工具…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指尖在冰冷的货架边缘、在蒙尘的木箱表面急切地摸索。

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淌下泥泞的沟壑。

每一次触碰未知物体带来的冰冷触感,都让他心惊肉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沙漏里不断减少的沙粒,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翻找了好几个可能存放药剂材料的角落,除了几瓶早已干涸凝固的粘稠物和一些散发着刺鼻怪味的粉末,一无所获!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焦灼几乎要将他吞噬时,他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一个堆在墙角阴影里的硬物。

“哐啷…”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库房里不啻于惊雷!

陈三钱瞬间僵直,血液几乎冻结!

他猛地趴伏在地,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库房内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死寂。

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如同战鼓般在胸腔里轰鸣。

冷汗顺着脊梁沟滑下,冰凉刺骨。

他咬着牙,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那个被他踢到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个废弃的、看不出原貌的破烂木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刚才那声响,似乎是从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发出的?

赌徒的直觉再次攫住了他。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顾不得灰尘蛛网,用力搬开上面压着的破烂。

终于,那个扁平的、巴掌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红锈迹的铁盒暴露出来。

盒盖边缘已经锈蚀变形,锁扣早已烂穿。

陈三钱的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伸出沾满灰尘和汗水的手,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却又充满孤注一掷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锈死的盒盖。

“咔…吱呀…”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响起,让他头皮发麻。

盒子里没有预想中的宝光。

只有几块灰扑扑、形状不规则、最大也不过指头大小的石头碎片,散乱地躺在盒底。

它们颜色黯淡,有的灰白,有的暗黄,表面粗糙,灵气波动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是劣质灵石开采时废弃的边角料,连下品都算不上,通常只能用来铺设低级阵法或者喂养最低等的灵虫。

然而,在它们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更小的、同样布满灰尘的瓷瓶。

瓷瓶的釉色早已模糊不清,上面的标签更是被污渍和磨损侵蚀得几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歪歪扭扭、残缺不全的“蚀”字,以及瓶身绘着的一道道象征液体流动的模糊刻痕。

蚀金水?

陈三钱瞳孔猛地一缩!

他听库房的老伙计提过一嘴,这是低级炼器学徒用来处理某些特殊金属边角废料的辅助剂,腐蚀性极强,味道刺鼻,非常危险,早就被淘汰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小瓶!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冰凉的小瓷瓶。

入手沉甸甸的。他拔开同样有些锈住的软木塞——

一股极其刺鼻、带着强烈金属锈蚀气味的酸气,猛地冲了出来!直灌鼻腔!

“咳咳…” 陈三钱被呛得眼前发黑,眼泪瞬间涌出,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他慌忙死死捂住口鼻,将瓶塞用力塞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既是呛的,也是惊的!

这味道,这腐蚀性…绝对错不了!

狂喜还未升起,就被巨大的风险狠狠压下!

这玩意儿…能行吗?蚀金水腐蚀性太强了!

万一控制不好,别说溶解锈迹,恐怕连匕首里面可能存在的宝贝都要一起化成渣!

而且气味这么冲,操作起来极其危险!

他低头看着盒子里那几块劣质灵石边角料,又摸了摸怀里那块因为持续指引而变得有些温热的灰黑石子。

没有时间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陈三钱眼中凶光一闪!

赌!赌这破石头能帮他控制住蚀金水的霸道!赌这匕首里的东西足够硬!

他不再犹豫,如同饿狼扑食,一把将小瓷瓶和那几块能量稍强的劣质灵石边角料抓在手里!

冰冷的触感如同抓住了一条毒蛇,又像是握住了最后的希望。

就在他刚把铁盒盖好,准备将东西塞进怀里,身体还保持着半蹲姿势的瞬间——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丧钟般恐怖的木门转动声,从前院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处,幽幽地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阵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模糊不清、却无比熟悉的醉醺醺的骂骂咧咧声,由远及近,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三钱的耳膜上!

“妈的…黑心肝的…掺水…当老子喝不出来…”

是赵四海!

他回来了!而且,听声音,正朝着后院库房的方向走来!

陈三钱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巨大的惊恐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

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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