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几乎是撞开四海典当行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冲进来的。
一股混杂着新鲜湿泥、腐烂草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瞬间压过了当铺里常年弥漫的霉味、汗臭和劣质熏香。
所有在柜台前磨蹭的、角落里闲谈的目光,都被这莽撞闯入的汉子和他怀里的东西吸了过去。
陈三钱正低头擦拭着柜台上一块假得离谱的玉佩,眼角余光早已将这汉子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粗布短褂沾着泥点,裤腿挽到膝盖,露出一双布满划痕的赤脚,脸上是长途奔逃后的惨白和惊惶,深陷的眼窝里盛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怀里紧紧箍着一个灰白色的玉匣。那匣子沾满湿泥,边角处甚至能看到几根深陷进缝隙的草根。
“掌柜的!掌柜的!”张大喉咙嘶哑,声音劈了叉,几步冲到高高的柜台前,将那玉匣重重顿在陈三钱面前的乌木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湿泥被震落几块,那股子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地下阴寒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救…救命钱!祖传的…古修士传下的宝贝!急用五十灵石!五十就成!”
“聒噪什么!”柜台后的布帘一掀,赵四海阴沉着脸踱了出来,三角眼先是不耐烦地在张大身上一扫,像看一坨烂泥,随即落在那沾满泥污的玉匣上。
他鼻翼翕动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显然也嗅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气味。“什么破烂都敢往爷这送?祖传?我看是你家祖坟里刚刨出来的还差不多!”
赵四海嘴上刻薄,动作却不慢。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嫌恶,用指甲尖挑开匣盖搭扣,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先掂了掂分量,又屈指在粗糙的玉质匣体上敲了敲。
玉质确实普通,雕工更是粗劣,唯有样式透着一股子古拙之气,勉强入眼。
他撇撇嘴,这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啪”地一下掀开了匣盖。
就在匣盖开启一条缝隙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悸动猛地从陈三钱心口炸开!
贴肉藏着的灰黑石子,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如同烧红的烙铁!
它疯狂地跳动起来,频率之快,几乎要从他怀里蹦出来!
陈三钱浑身剧震,一股远比昨夜感应到那锈蚀匕首时强烈百倍、精纯古老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奇异能量波动,如同沉睡万古的潮汐骤然苏醒,无声地、却又狂暴无匹地透过那匣盖缝隙,狠狠冲击着他的感知!
那能量浩瀚而内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苍茫。
与此同时,石子传递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烧穿的“渴望”与清晰的“指引”,死死锁定在那匣内之物上!
匣盖终于完全打开。
褪色的暗红锦缎衬底上,安静地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
它形状极不规则,表面坑洼遍布,黯淡无光,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逸散出来,平凡得像是路边随便捡来的顽石。
赵四海的目光扫过,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和鄙夷。
“哼,就这?”他嗤笑一声,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张大的鼻子上,“一个破玉匣子,加块垫茅坑都嫌硌屁股的烂石头?十块下品灵石顶天了!爱当不当,不当滚蛋!”
赵四海作势就要将那玉匣连同里面的“石头”一起扫落柜台。
陈三钱强行压下心口灰黑石子带来的灼痛和灵魂深处的轰鸣,指尖残留的昨夜蚀金水的刺鼻气味似乎还在提醒他这东西的异常。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凝聚在鼻尖。
那玉匣内部,在浓郁的土腥和阴冷气息之下,果然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气息——那绝非新出土的器物该有的生机,而是混杂着陈腐血腥和某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腐朽死气!
这股气息,他曾在战场上腐烂的尸体旁闻到过类似的,绝不会错!
这东西,绝非什么“祖传”!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个清冷悦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的女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清晰地传遍了瞬间安静下来的当铺:
“掌柜的,这玉匣样式古朴,家父颇好此道,不知可否让与小女子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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