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
他躺在碎砖堆里,后颈像被火烙过般火辣辣地疼。
抬眼时,漫天血雨正簌簌落下,青灰色的鳞片碎片扎进泥里,像极了某种巨兽的骸骨残渣。
远处,苏青鸾半跪在瓦砾中,左臂从手肘往下正泛着诡异的透明,能清晰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玻璃。
"苏...青鸾?"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喉咙发涩。
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潭,前尘往事全成了模糊的影子,唯独残留着一个滚烫的念头——要保护她。
苏青鸾听见声音,转身时发间银饰轻响。
她眼尾还凝着未褪尽的黑鳞,却在看见他的瞬间弯了弯嘴角:"醒了?"说着要扶他起来,透明的左手刚碰到他手腕,便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冰棱坠地。
她皱了下眉,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改用右手撑住他后背。
陈无咎盯着那截透明的手臂:"你的手..."
"凶兽血脉反噬。"苏青鸾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新烙的金色封印,"我把它重新封进脊椎了。
代价而已。"她的声音很轻,指腹扫过封印时,陈无咎忽然听见她低低的笑,"你忘了我们是怎样的敌人,却记住了如何保护我。"
"敌人?"陈无咎眉心一跳,封印处泛起温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他下意识抓住苏青鸾的右手,"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地底突然传来闷吼。
陆九渊的残魂从血雨中撞出来,半透明的躯体上爬满黑色裂痕,像被无数细针戳穿的纸人。
他盯着陈无咎眉心的封印,突然发出尖笑:"无常判官!
你永远逃不掉因果——"话音未落,无支祁残留的怨气如利箭穿透他的胸膛,残魂瞬间崩成光点,最后一声嘶吼混在风声里:"生死簿上...早写了你的名字!"
陈无咎的封印骤然灼痛。
他捂住额头,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朱笔、青铜鼎、染血的祭服——还有苏青鸾被推进鼎里时,那只抠住石壁的手。
他踉跄一步,苏青鸾立刻扶住他:"怎么了?"
"疼。"陈无咎咬着牙,听见耳畔响起机械音,像生锈的齿轮突然转动:"叮——检测到无常判官因果线异常。"他瞳孔骤缩,眼前浮现半透明光屏,血字刺得人睁不开眼:"阴阳摆渡人需收集三样信物:判官笔、天女玉珏、无支祁脊椎。"
苏青鸾的目光扫过光屏,透明的左手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她弯腰从废墟里拾起半块玉珏,表面刻着细密的水纹,缺口处还沾着暗红血迹:"是苏家祖传的天女玉珏。"她将玉珏凑到陈无咎胸前的青铜算盘前,最下边那颗算盘珠"咔"地弹出,正好嵌进玉珏的缺口中,"当年为了镇压无支祁,苏家分了玉珏,当铺断了算珠。"
陈无咎摸着算盘上的缺口,封印处的灼痛稍减。
他望着苏青鸾,忽然觉得这张清冷的脸比任何记忆都清晰:"所以...我们现在要找这三样东西?"
"至少知道了方向。"苏青鸾将玉珏收进袖中,透明的左手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先回当铺。"
暮色漫过断瓦残垣,陈无咎被苏青鸾半扶着往巷口走。
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将两人的脚印叠在一起。
路过祭坛时,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满地碎鳞,和泥土里那截没入深处的青铜铃铛——像某种被遗忘的枷锁。
"吱呀——"
百鬼当铺的木门在两人面前自动敞开。
青铜灯台"轰"地燃起幽蓝火焰,照得柜台上的账本泛着金光。
陈无咎刚跨进门,账本突然"哗啦"翻页,墨迹在纸上游走,最后停在新一页:"委托:某地古井现河神祭司残魂,需阴阳摆渡人与天女命格共同出手。"
"河神祭司?"陈无咎凑近看,发现字迹边缘渗着暗红,像用血写的。
他眉心的封印突然发烫,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是个穿玄色官服的男人,手持朱笔,正低头在生死簿上勾画。
男人抬眼时,嘴角勾起冷笑,那笑意像冰锥扎进陈无咎的太阳穴。
"无咎?"苏青鸾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她站在铜镜前,镜中倒影却不是她本人——黑鳞爬满脖颈,身后浮着巨大的蛇尾,正吐着信子盯着他。
苏青鸾猛地转身,铜镜"当啷"掉在地上,裂成两半,"我的影子..."
陈无咎捡起铜镜,碎成两半的镜面里,一边是苏青鸾苍白的脸,一边是凶兽的虚影。
他握紧铜镜,封印处的灼痛又涌上来,耳边响起陆九渊最后的嘶吼:"生死簿上...早写了你的名字。"
"可能是无支祁的怨气没清干净。"苏青鸾弯腰拾起铜镜碎片,透明的左手碰到镜面时,虚影突然消失。
她抬头看向陈无咎,眼尾的黑鳞已经褪尽,"先处理新委托。
古井的事...可能和河神祭祀有关。"
陈无咎点头,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
当铺的木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血掌印。
暗红的血迹还在往下淌,像刚印上去不久。
陈无咎刚要迈步,苏青鸾已先他一步,将铜镜对准门缝。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门外景象——
是一双脚。
沾着泥的皂靴,裤脚绣着金线勾的无常纹饰。
"当——"
青铜灯台突然爆响。
陈无咎的封印灼痛如潮,他望着苏青鸾手中的铜镜,镜中那双皂靴缓缓抬起,像是要叩响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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