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铁锈气息钻入鼻腔。
陆铭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石室,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震落了几缕灰尘。
他踉跄几步站稳,借着墙上火把微弱的光亮打量四周——三丈见方的石室,墙角铺着发霉的稻草,一只缺口的陶碗歪倒在便溺沟旁。
“新来的?”隔壁笼舍内,沙哑的声音伴随着铁链的摩擦声响起,“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怕是撑不过三天。”
陆铭循声望去,隔栏那边是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浑浊的眼白白里爬满血丝。
老者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
陆铭浑身一颤,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野兽垂死的哀鸣。
铁链声骤然激烈,老人疯狂抓挠着石壁,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又开始了!它们饿了!”
甬道尽头响起脚步声,两名狱卒提着灯笼走来。
年轻的那个脸色发青,年长的却哼着小调,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老周,今天西区又疯了三个。”年轻狱卒声音发颤,“张师兄说......说他们内脏都被啃空了......”
“怕什么?”老周嗤笑一声,灯笼昏黄的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我初来乍到时也是这般胆战心惊。记住了,千万别直视他们的眼睛......”他突然压低声音,“那些东西......就藏在眼珠后面......”
灯笼光掠过陆铭的牢门,老周突然驻足。
他眯起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囚徒:“小子,你眼睛倒是干净。”
陆铭心头一跳。左眼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眼底搅动。
他强忍不适问道:“前辈,猎浊试炼到底是什么?”
老周的表情凝固了。
年轻狱卒惊恐地后退两步,灯笼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试炼?”老周突然怪笑起来,笑声在地牢里层层回荡,“那些大人物没告诉你?每次运功吐纳,吸进去的除了灵气......”他猛地凑近铁栏,腐臭的口气喷在陆铭脸上,“还有浊灵啊!”
陆铭的瞳孔骤然收缩,老周那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在潮湿的石墙上。
“浊灵?”陆铭的声音有些发颤,“可师父说那是......”
“你师父只说是杂质?”老周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扒住铁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病态的青紫,“那你可知,为何门派里金丹期以上的长老,个个都戴着面具?”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的哗啦声,夹杂着几声不似人声的低吼。
陆铭突然想起入门时见过的戒律堂首座——那位永远戴着青铜面具的金丹真人,面具边缘隐约露出的皮肤上似乎也有类似的黑色纹路。
老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黑血溅在铁栏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看到没?”他抹了把嘴角,“筑基期还能勉强压制,等到了金丹......”他扯开破烂的衣领,露出脖颈处蠕动的黑色血管,“这些浊灵就会开始改造你的身体。”
陆铭的胃部一阵翻涌。他想起自己每次运功后,丹田处隐隐的刺痛感,原以为是灵力运转不畅,现在想来......
“那些大人物比比谁都清楚。”老周的声音突然压低,“所以每个门派都在拼命招收新弟子,美其名曰传承道统......”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实际上是把你们当实验体!”
“你们被浊灵污染不深,境界不高,是最好的观察对象!”
远处传来脚步声,老周立刻缩回阴影里。
陆铭死死攥着腰间的弟子玉牌,玉牌上“玄天宗”三个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每次门派大比后,表现最优异的弟子都会被调往“秘境修炼”,再也没有回来。
隔壁老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头狠狠撞向石壁。
鲜血顺着沟壑流淌,在青苔上蜿蜒成诡异的符文。
老周视若无睹,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新弟子第一次在试炼接触实体浊灵,十之八九会疯。但活下来的......”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自己凹陷的眼窝,“就能看见它们了。”
灯笼渐行渐远,黑暗重新吞噬牢房。
陆铭靠着潮湿的石壁坐下,掌心全是冷汗。
左眼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活物在眼球后蠕动。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克苏鲁小说——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怖,此刻竟如此真实。
“咚、咚、咚”。
诡异的敲击声从地板下传来。
陆铭屏住呼吸,发现声音来自便溺沟。
浑浊的水面泛起涟漪,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沟渠爬上来。
借着微光,他看见水面浮起一团胶状物,半透明的躯体里裹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无数缩小的人脸。
浊灵!
那东西突然弹起,直扑面门。
陆铭本能地抬手格挡,右掌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诡异的是,浊灵撞上手掌的瞬间竟像雪遇沸水,发出“嗤“的声响消融殆尽。
一股暖流顺着手臂窜入丹田,左眼的刺痛奇迹般缓解了。
“无垢琉璃体......”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闪现,陆铭怔怔地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手掌,“能净化浊灵?”
三日转瞬即逝。
当铁门再度开启时,陆铭已经适应了地牢的黑暗。
他被蒙上眼睛带出刑堂,耳边尽是铁链拖地的声响,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潮湿的空气中突然掺入血腥味。
眼罩被粗暴扯下,刺目的天光让陆铭眯起眼睛。
他站在圆形广场中央,四周高台上坐满黑袍修士,地面刻着巨大的八卦阵图,八个方位各站着一名面色惨白的新弟子。
“猎浊试炼,启!”
随着高台上长老一声令下,广场四角升起血色雾障。
雾气中浮现出扭曲的影子,时而像人,时而如兽,陆铭左眼灼痛再现,这次他看清了——那些影子全是浊灵,正贪婪地扑向阵中弟子。
“啊!”东北角的少女突然尖叫,她的瞳孔急剧扩大,眼白爬满黑纹。
她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指甲带起道道血痕:“滚出去!从我脑子里出去!”
惨剧接连发生。
有人跪地呕吐,吐出的却是蠕动的小虫;有人突然暴起,用牙齿撕咬最近的同伴。
唯有陆铭站在原地,惊愕地看着浊灵们绕开自己,仿佛遇到天敌。
一只体型较大的浊灵终于注意到这个“异类”。
它化作丈许长的蜈蚣形态,百足划出刺耳的声响扑来,陆铭下意识举起右掌,掌心突然浮现出琉璃般的光纹。
“轰!”
气浪掀飞了周围的尘土。
当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少年独立场中,右手掐着浊灵的咽喉。
那怪物剧烈挣扎,身体却不断消融成光点,尽数没入陆铭体内。
高台上传来茶杯坠地的脆响,长老们纷纷起身。
陆铭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
左眼视野突变——他看见每个修士头顶都飘着丝线般的黑气,最浓郁的那几道,正来自高台上德高望重的长老们。
“罪孽......”陌生的词汇自动浮现,陆铭左眼突然流出鲜血。
在他视线中,那些黑气化作具体画面:有人正在密室虐杀童子,有人在井中投毒......
“此子有异!”紫袍长老厉喝,“拿下他!”
陆铭转身就跑,体内新生的力量让他速度暴增。
陆铭冲出广场的最后一秒,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血雾弥漫的广场,那里已经变成人间地狱。
而他的右手掌心,琉璃光纹正凝聚成一把模糊的尺子虚影。
量天尺三个字浮现在他脑海,更多的记忆碎片随之苏醒。
山门近在眼前,守门弟子却突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他们脑后钻出细长的黑虫,正是陆铭在地牢见过的浊灵幼体。
这些虫子畏惧地绕开陆铭,转而扑向追兵。
“原来如此......”陆铭喘着粗气跃出山门,“所谓修仙,不过是浊灵的盛宴。”他望向自己泛着琉璃光泽的右手,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形——或许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这场盛宴。
林间枝叶交错,遮天蔽日,陆铭的脚步逐渐沉重。
他咬紧牙关,强忍丹田处翻涌的痛意,继续向密林深处奔去。
冷汗早已湿透衣襟,视线也开始模糊。
就在他跨过一道横卧的枯树时,丹田猛然一震,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闷哼一声,身形一晃,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倒下,意识瞬间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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