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元历千死万苦得到无垢之身后,正欲迈步走向冰窟出口,谁知万年冰窟瞬间消失。孟星元放眼四顾,发现自己还是站在金蒲团上,周边还是白雾迷漫,就是离他已有三丈远。赤条条的不着片缕,那身破烂衣裤鞋子,早就在金鼎里化成了飞灰,连点渣滓都没剩下。他才十一岁,身子骨还没发育,仿佛刚剥壳的鸡蛋。他倒不觉得多难为情,可有人瞧着别扭。
“嘻……”一声脆生生的笑毫无征兆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荡开,像玉珠落盘。
紧接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连同鞋袜,飘飘悠悠地从浓雾深处飞来,稳稳悬停在他面前。料子极好,在周遭流转的稀薄白雾里泛着柔顺的光泽。
“送主人一套如意行装吧!”是蓝灵的声音,带着点娇俏的得意。
孟星元伸手接过。入手温凉柔滑,触感奇异。他抖开,是通身纯黑,样式简洁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凡。他迅速穿戴起来,黑衣黑裤还有黑靴,完全合身。
“嗯!”蓝灵的声音里满是赞叹,“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主人,原来你这般好看,就是……太嫩了些。”那调子活泼泼的,带着点促狭的意味,人虽不见踪影,那份灵动的调皮却扑面而来。
可孟星元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炭。娘亲的身影,妹妹的小脸,在他脑海里翻腾不息。这方雾气缭绕的奇异天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却让他每一刻都如坐针毡。
“蓝灵,”他声音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我想尽快出去!我还要去采蓝灵草!”那“尽快”二字咬得极重,透出火烧火燎的急迫。
蓝灵显然感受到了那份灼人的焦虑,语调立刻收起了玩笑,变得清晰而快速:“很快的,主人!您听我说三段话。”
她顿了顿,确保孟星元全神贯注。
“第一,如今您是无垢之体,根骨绝佳,举世无双!但您必须藏拙。我这里有一粒‘和光丸’,您现在就服下。它能遮隐您约莫一成半的天赋光华,不过即便如此,显露出来的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一粒龙眼大小的紫色药丸,氤氲着淡淡的温润雾气,凭空浮现在孟星元面前。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塞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泉般的凉意直透四肢百骸,身体深处那灼热如新生太阳般的气息,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纱轻轻笼住,温顺地蛰伏下去,只留下一种更加内敛沉凝的底蕴。
“第二,”蓝灵的声音继续流淌,“道天界里的功法包罗万象,品级超绝,但也独一无二。一旦习练使用,其气息会立刻被九天之上的某些顶尖存在感知锁定。在您强大到足以自保、乃至对抗那些存在之前,绝不能碰!您只能走此界正常的修真之路——或拜入仙山洞府,或考入道院宗派。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鼓舞,“道天界会根据您的修为进境,适时奖赏相应的资源。现在,就送您一些初始之物。”
话音落处,白雾深处再次飞出三样东西,破开迷蒙,悬停在孟星元身前:
一枚色泽温润、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肉色戒指;
一个细口宽腰、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瓶;
还有一块巴掌大、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冰凉的漆黑令牌。令牌表面刻着极其繁复古奥的纹路,看一眼都觉得心神微眩。
孟星元一一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奇异的力量感。
他举起那枚肉色戒指,对着朦胧的光线细看:“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蓝灵没有直接回答。白雾中,一滴晶莹剔透的蓝色水珠无声无息地射出,快如闪电,瞬间没入孟星元的眉心。
轰!
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关于这三样宝物的名称、用途、操控法诀,巨细靡遗。
他身体微微一晃,闭上双眼,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梳理、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知识洪流。大约十息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依循脑海中的指引,将那枚温润的肉色戒指套在右手无名指上,戒指立刻自动收缩,完美贴合,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一个玄奥的“入”字诀。光芒一闪,那羊脂玉瓶和黑色令牌便瞬间消失无踪,已被收进戒指内部那方小小的奇异空间。
“第三,”蓝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肃穆,“此乃不可言说之秘。主人,请您凝神静气,合上双眼,内视心听。”
孟星元盘膝坐回金蒲团上,依言闭目。起初,他眉头深锁,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震骇难解之事;继而,那神色又化作一片空茫的迷雾,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最后,所有的困惑和迷茫都沉淀下去,凝聚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尊敬的主人,”蓝灵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这片白雾空间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请向您左前方的白雾,弹入一滴您的心血!我将与您订下永恒心契!从此,我即道天界,道天界即是我!我将成为器灵融入您的识海,将来助您征伐九天三界,称尊万古!”
孟星元心中凛然,一种宿命降临般的沉重感攫住了他。他缓缓抬起左手,凝视着中指指尖,意念微动,指尖皮肤自行裂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一滴鲜艳中透着奇异淡金色的血液,如同熔融的赤金,缓缓沁出,凝聚成珠。他屈指,郑重无比地对着左前方的茫茫白雾,轻轻一弹。
那滴淡金色的血珠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没入浓雾。
一瞬之间,天旋地转!
金蒲团、弥漫的白雾、蓝灵的声音……眼前所有的一切,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星元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站在青岚山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千丈断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罡风呼啸着掠过嶙峋的怪石,刮得他新换的黑色衣袂猎猎作响。
西边,一轮清冷如水的半月高悬天穹,将冰冷的银辉泼洒下来,照亮了断崖上每一道狰狞的岩石裂缝。
就在他前方不足十步之遥,一块从崖壁顽强探出的巨大鹰嘴岩上,一株奇异的植物正沐浴在月光之中。它通体流转着一种梦幻般的、纯净的深蓝光晕。七片狭长的叶片如最上等的蓝玉雕琢,在强劲的山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次晃动,都带起一片细碎的、宝石般的蓝色光尘,无声地向四周飘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异香,幽幽钻入鼻端,只吸一口,便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为之舒张开来。
蓝灵草!就是它!
孟星元一步踏前,右手毫不犹豫地伸向那株在月光下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仙草,指尖几乎已能感受到那叶片上冰凉的触感。
就在此时——
“嘶……”
一声极其轻微、却阴冷得足以冻结骨髓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传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鹰嘴岩根部那道被阴影覆盖、布满干枯藤蔓的狭窄石缝!
孟星元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根根倒竖!无垢之身赋予的超凡感知在此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他猛地低头!
只见那堆盘根错节的枯藤阴影深处,两点幽绿、冰冷、毫无感情的竖瞳,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鬼火,骤然亮起!正直勾勾地、死死地锁定了他伸向蓝灵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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