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关家铁皮屋檐镀上血锈色时，姜原衬衫下的绷带正渗出浅淡红痕。他执意让阮辉明在巷口停车，右手攥住车门把手的瞬间，纱布摩擦伤口的刺痛令他后槽牙发酸。咸涩海风裹着亚空间特有的腐藻气息钻入车窗，让他恍惚又看见昨夜黑袍怪喷溅的粘液。
关家木门撞在墙上的闷响惊飞檐下麻雀。关燕赤脚冲出来的样子像片被海风撕裂的帆，褪色裙摆扫过门槛时沾了青苔，脚踝还带着码头渔网勒出的红痕。她扑进姜原怀里的力道撞得人肋骨生疼，发间残留的鱼鳞碎屑刺得人眼眶发酸。少女死死扣住他缠着绷带的右手，指甲隔着纱布掐进虎口刀伤，直到感受到温热血脉在纱布下跳动，紧绷的脊背才像断弦般松弛。
“原哥你胳膊怎么了？“少女带着哭腔的质问混着某种清新的香气味道扑面而来。“特机调临时出任务，抓几个走私军火的...“姜原话没说完就被关燕扯开衣领，少女指尖沾着鱼市特有的咸腥，却比任何外科医生都小心地揭开绷带边缘。
“衬衫下摆还沾着血。“关燕的声音像绷到极限的渔线，手指轻颤着解开他衬衫纽扣。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珠在暮色里凝成暗红珊瑚，她突然整个人瘫软着滑下去，额头重重抵在姜原锁骨凹陷处，单薄脊背随着抽气声剧烈起伏。
晚餐时分，关父把珍藏的米酒拍在掉漆饭桌上，“阮队长有过来说过，说你被抽调去南码头办大案。“关父给姜原眼前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姜原则小心地给眼前的老人递上了香烟，在看到关燕的反应之后，姜原对这个星洲家庭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燕妹很担心“老渔民布满裂口的手掌最终只是轻轻按了按姜原完好的左肩。
平常只吃清粥鱼干的家里，陶罐里多出两尾清蒸石斑。两尾鱼本该拿去市场换钱的，那是今早关燕跟着潮汛摸黑网到的，鱼鳃还带着凌晨四点的寒气。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关母往姜原手心里塞了把晒干的车前草：“巷口阿婆说这个止血灵验，你要嫌苦就泡在米酒里。“她始终没问究竟是什么案子值得用血来换。
姜原低头扒饭时，关燕的膝盖在桌布下紧贴着他的。少女脚踝处新结的痂蹭着他裤管——那是今早收网时被缆绳磨破的，可此刻她只顾用脚尖勾住姜原的鞋跟，仿佛稍松劲眼前人就会化作海沫。窗外的海风突然转了向，带着咸味的温暖气流卷走了绷带缝隙的血腥气。
姜原望着灯下忙着给他添汤的一家人，此刻关母围裙上的补丁比任何勋章都刺眼——他们分明连鱼霸的威胁都顾不得提，灶台上煨着的汤药却比审讯室的镁光灯更灼人。这片屋檐下从未说出口的牵挂，比武六撕裂的鱼嘴更真实，比他手中银刃更锋利，正将他从深海呓语中一寸寸拽回人间。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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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机调办公室的百叶窗漏下刀锋般的晨光，浮尘在光柱中如深海浮游生物般翻涌。阮辉明军靴下的柚木地板残留着昨夜碾灭的雪茄灰，焦褐痕迹从办公桌蜿蜒至墙角青铜海神像，像某种未完成的献祭图腾。
一丝热气笼罩着特机调办公室的磨砂玻璃窗，姜原正用银匙搅动泛着珠光的鱿鱼粥。这个是姜原受伤之后，关母每天给他准备的营养早饭，让姜原这个无牵无挂的人受宠若惊，之前在出任务之后，如果受伤，基地都会提供相应的病号饭，也会有专人照顾。可是，眼下的这种情况还是跟之前不一样。在感受着别样情绪的时候，姜原边喝粥边看向坐在办公室后面沉思的阮辉明，特机调队长、远古密教祭司，现在正愁眉古脸的。姜原暂时没有被分配办公室，而每天都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共用一间办公室。
自三天前拜访潮声会总部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再收到任何消息，让那天说第二天就会有消息的阮辉明很是惊讶。因为完全没有消息，姜原渡过了上岸之后最平静的几天，让姜原对阮辉明口中的潮声会的威能产生了疑问。这几天因为太闲了，他还曾经跑去那个晚上误入异空间的地界，想碰碰运气，看是否可以补齐阮辉明缺少的那部分密教知识。
但是，他再也没有碰到那个空间，正如那个空间偶然开启偶然结束一样，如果不是身上切实留下了伤疤，他真的感觉那就是一个原始的恶梦。
“茶凉了。”姜原察觉到了当下办公室的异常宁静，他觉得阮辉明已经快到忍耐极限了，如果潮声会再不来线索，他可能真的要用那天说的所谓的柴油去找潮声会麻烦，反正潮声会这种地下黑帮不可能不搞走私活动，柴油作为眼下的重要物资，必定在潮声会的走私名单里。
为了打破沉默，姜原打算去拎暖水瓶换水，他手指刚触到开关，刺耳铃声骤然撕裂凝固的空气。转盘电话在阮辉明肘边疯狂震颤，铜铃铛震得烟灰缸里积攒三日的烟蒂簌簌掉落。
阮辉明手背青筋暴起接起了电话，在一段对话之后，他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内容，姜原看见钢笔尖刮破了纸页，他强忍着去看的冲动。
“是潮声会”见阮辉明挂断电话，姜原出口问道。
“对，他们终于给出线索了，如果再不行，我估计就只能用土办法动用人海战术在全城查了”挂掉电话的阮辉明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而是仍然严肃的神情。
“那对方怎么说？”姜原望着自家的队长的神色，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阮辉明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惠春的脚**快，潮声会的消息说，她现在在古都富春”他望着姜原，鳞状纹路在颈间若隐若现，“该收拾行李了，我们要去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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