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头喷出的煤烟在热带阳光下泛着蓝灰色，铁轨两侧的芭蕉叶沾满煤渣。姜原把车窗推开三指宽的缝隙，裹着碎星海三角洲流域泥腥气的热浪顿时涌进车厢。透过斑驳的玻璃，他看见戴斗笠的农妇正弯腰在梯田插秧，细瘦脚踝陷在泥水里，远处橡胶园围栏上晾晒着渔网。
“当心流弹。“阮辉明突然用铅笔敲了敲姜原手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半山腰处焦黑的碉堡残骸清晰可见，藤蔓缠绕的混凝土裂缝里探出锈蚀的机枪管——那是去年内战冲突时留下的伤痕。
列车在颠簸中驶过木制栈桥，铁轨与枕木接缝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几个穿褪色衣裙的少女挎着竹篮在月台奔跑，向窗口抛售用芭蕉叶包裹的虾饼。阮辉明掏出几枚硬币抛给对方，少女踮着脚尖把竹篮举过头顶递给他。
“战前的特供专列可比这舒服多了。“阮辉明把虾饼递给了姜原，然后把战术笔记本摊在膝头，铅笔尖在“富春“二字周围画着同心圆，“看到那些八角形水塔了吗？过去修建的供水系统，当时成了敌我双方的瞭望哨。“
姜原咀嚼着带有鱼露香气的虾饼，窗外掠过成片的甘蔗林。在烈日蒸腾下，紫红色的土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几个戴草帽的男孩正用竹竿捅树梢的椰子。当列车转过河湾时，他突然看见香江对岸的古城墙——赭红色城砖上爬满炮火灼烧的焦痕，九门青铜古炮仍倔强地指向江心。
“那就是富春皇城。“阮辉明的铅笔在纸上勾出城墙的轮廓，“听说末代皇帝退位前，曾在地宫藏了七船黄金。去年总督府派人搜查时，只找到泡烂的丝绸龙袍。“
列车突然鸣笛，惊飞江面白鹭。姜原看见铁桥钢架上密密麻麻的弹孔，混着褐色锈迹的弹痕像某种神秘文字。对岸码头停着几艘漆成军绿色的舢板，穿卡其制服的士兵正在检查渔网。
“你在画血花？“姜原指着笔记本边沿的三点状符号。阮辉明笔尖顿了顿：“教官教的把戏。”阮辉明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玻璃窗映出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抽动，“当年同期有叫陈防的同学，现在在富春警署当差，非说这个标记代表着子弹打出的血花”
姜原顺势问出了之前酝酿的问题。
“我们到了富春之后，有什么安排吗？你昨天之后，就没说什么了”
“我们还是先依靠警署的力量再找潮声会，只是我现在对富春的局势也不确定，所以也不知道具体该安排什么，总之，先找警署对接吧”
闷热的车厢突然灌进凉风，穿褪色铁路制服的老查票员佝偻着背挤过来。阮辉明迅速合上笔记本，露出别在腰间的特机调徽章。老人浑浊的眼球扫过剑盾标志，默默将两张车票塞回帽檐，跛着脚退向隔壁车厢。
当夕阳将香江染成金红色时，列车终于驶入富春站。车站经历了战火考验，已经显得破旧，此时月台立柱上的涂鸦尚未干透。穿白西装的旅客正在往最后一节车厢搬运雕花樟木箱，箱体缝隙渗出某种带着鱼腥味的黑色黏液。
“欢迎来到鬼魂与黄金之城。“阮辉明将军用挎包甩上肩头，月台积水倒映出他脖颈鳞片诡谲的幽蓝反光。远处皇城的琉璃瓦顶正在暮色中燃烧，而他们脚下的铁轨缝隙里，几片沾着粘液的蓝鳞正随晚风轻轻颤动。
出车站之后，挂在富春警署旗帜的吉普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一个解开制服纽扣，露出锁骨处子弹擦伤的旧疤的***在车旁，他看到姜原出来的时候，立刻张开双臂向他们迎来。
“死鱼眼！“陈防的拳头重重砸在阮辉明肩头。他转头朝姜原挤眼：“读书时他总盯着海图发呆，我们都猜他上辈子是搁浅的人鱼。“阮辉明抬脚就踹陈防沾着泥点的裤管：“总比某人在战术课画春宫图强。“
三人挤进漆皮斑驳的军用吉普时，陈防从座位底下摸出裹着芭蕉叶的虾饼：“尝尝，比火车上卖的新鲜。“轮胎碾过古城墙下的弹坑，阮辉明突然伸手按住姜原后颈——前方八角水塔废墟里闪过半截枪管，惊飞的白鹭掠过挡风玻璃。
“最近反抗军袭击活动有点猖獗。“陈防单手打方向盘拐进甘蔗田，军用地图从手套箱滑落，姜原瞥见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香江船坞。“这群反抗军还真猛“轮胎压过焦黑的路障残骸时，阮辉明突然冷笑：“这个月，深蓝同盟的顾问死了好几个，我们的署长大人急的快上吊了。“
吉普驶过青铜古炮阵地，陈防的食指在车窗弹孔上比划弹道：“富春这块，跟嘉贡不同，不是很太平，你们最好随身带着武器，最近警署的一般警务已经基本瘫痪了。”
“富春状态这么差？”姜原问道，他想起车站那里疯狂涌入的离开人群。
陈防突然压低嗓音，“不单单是反抗军“后视镜里阮辉明神色冷峻。阮辉明接过话题说道，“富春这里的因为以前是古都，是之前的内战重要战场，很多基础设施早就打烂了。”
“总督虽然依靠深蓝同盟的力量打赢了内战，但是对于这座城市还是太少救援了，现在城里的粮食储备到了很危险的状态，说实话，反抗军反而不是大问题，他们的队伍规模一直很小，而且很少在城里活动，我们更早之前都是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城里是我们的地盘，城外是他们的地盘。”
甘蔗林尽头突然冲出几个戴斗笠的农妇，陈防猛打方向盘撞进芦苇荡。陈防摸出配枪上膛，枪管在姜原眼前晃过总督府的鹰徽：“该死，不会这么巧吧“他重新发动了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证明自己仍然可以工作。
“坐稳！“陈防猛踩油门冲上栈桥，朽木在车轮下发出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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