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洲,南浔郡东,裕安郡,云华天阙。
依山而建,直抵云间。
在那山的顶端,雪花飘落,暮夜的皑皑白雪铺满大地在月光下闪着星点灯光,一座天池永不冻结,池水澄碧,周围排列着数座白玉建造的宫殿,洁白而神圣。
天池旁,一位束着长发的男子正盘坐,身下八卦显现,上有洛书阵图,面前天机晷星轨轮转,闪着星辉,周身阴阳二气萦绕,眉头紧锁,手指不断变化。
而一旁,一绝世风华女子坐在一旁,一身素白,摇晃着冒着氤氲白气的茶水。
“来了...”男子睁开眼,阴阳二气聚合,天机晷星轨停止轮转,天象显现,一棵树在星轨上破土而出,恣意生长,无叶而有果。
“无定南浔,白帝城祸,尸林挂果。”
女子眉头紧锁,拿过身旁的闻天佩,传音道“白帝城祸临,尸林挂果,南浔望归,忘川守速速行动。”
“来不及了,推演无相劫降世的时间偏差太多,劫已至,生死已定。”
“未定!救一人,算一人”女子站起身,犀利盯着面前的男子“尸林挂果虽然没有仙殃,但覆盖面极广,精准杀戮,高位修行者还能求生,低位和百姓十死无生,我得去。”
“唉”男子叹了口气,却没有劝阻“无定洲真是欠你一个洲仙之位,但此次无相劫偏差太大,走之前让算凶吉”
女子面色不善,但没有阻止,她知道今天如果不卜这卦,她定然走不成,所以就任他卜卦,不做口舌之争浪费时间,只是仍然怨道“白帝生死之刻,身为人间仙还需卜生问死,谢归鸿!你丢了剑,连胆量也丢了。”
“天下皆认为无相劫乃天地大劫,是苍天之罚,扭曲天下情理,我们不知道从哪而始,更不知道如何终结,千年来,死伤无数,纵使人间仙也不是未曾陨落过,”
“这百年来几次无相劫我算出凶吉,也曾许多人救人于水火”谢归鸿顿了顿,继续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会耽搁你的时间…”谢归鸿淡淡的说“过来”
天机晷悬浮在右手,谢归鸿二指点在胸前,几滴精血滴在天机晷,霎时星轨速转,谢归鸿脸上露出一抹苍白,南宫隐划破手指,一滴血滴在星轨上,谢归鸿单手结印,阴阳二气附着在星轨上,推演这未来。
“就算是卜,也不是为我卜,也不该在这里卜”南宫隐看见他面色突然苍白,心中涌起复杂之感,轻轻说着。
谢归鸿没有回答,操控着天机晷,片刻,星轨终止,一行字渐渐浮现
“赏万山红,浅梦而归……”谢归鸿喃喃念叨
“残卦,怎么会是残卦,为什么判不出凶吉!?”他面色满是凝重。
他自认为卦术纵横古今,而现在却是卜的如同管中窥豹,迷许久不曾出现的迷惘笼罩着他的心。
“再卜一次!”
南宫隐看见他的迷惘 ,但白帝城如同一座山压在她的心头,令她不能再顾忌其他的。
“可以了,不要再算了”南宫隐冷冰冰的说。
“南宫,此行去不得!告诉南浔“望归”,让“忘川守”都……”他抬起头,看即将离去的南宫隐,焦急的喊道。
“够了”南宫隐语气冰冷“听天命!?这些年你真的变得如此令我陌生,你告诉我,这无相劫从何而来,就是这该死的天!你我未成仙之时,便毅然加入“望归”,成为“忘川守”,救濒死之人,违天而行。”
“而今,你却因为一个无法掌控的未来,就放弃一座城的生灵!”
“你说你知天命卜凶吉救人,这么多年你可曾有一次出手替一人改过命!只告诉他未来将遭遇的事,可身为‘忘川守’,许多事不得不做!”
“每次道破天机,你必然先断绝因果,再无瓜葛,你竭尽全力不是救人,你那所谓的为人逢凶化吉不过是内心的羞愧罢了。”
“你成为‘忘川守’与天地争命,如何不担因果。
“置身事外,懦弱而已!”
说罢,抬手一抓,谢归鸿腰间的望归令被吸走,转身正要离去,却突然如深陷泥潭般动弹不得。
“谢归鸿!”南宫隐眼中寒光骤闪,原本清丽绝尘的容颜此刻如覆寒霜,朱唇紧抿,青丝无风而动,素白衣袂翻飞,一柄细竹出现在手中,锋利如刃,她紧紧的握着竹竿氤氲白起在她之间凝结成霜,她盯着谢归鸿苍白的脸色,胸口起伏——他想要阻止南宫隐的离去,可白帝城的血已染红了卦象,那哀嚎声仿佛就在想在她的耳边,曾经多少次在无相劫中,与诡异的灾难抗衡,看到纵然许多“忘川守”不顾性名,却仍无法避免死伤无数,可若不去,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南宫隐不再多想,抬手一挥,无形的禁锢崩溃散去。
“适可而止!”南宫隐已然着急。
“就凭这八个字,让我袖手旁观看着白帝城血流成河!?你卜不出凶吉,那不如亲自去探一探!”南宫隐周身荡起阵阵涟漪,地上的落雪扑簌簌的腾起,天池的碧水也荡起了波澜。
谢归鸿看着眼前愤怒的南宫隐,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片刻走神,千言万语堵塞在心头,却是说不出来一句。
“我代你去,可好?”
“你若去,便随我一道,若不去,便休要再碍我离去,你修天命阴阳,自知因果报应,此去,为我本心,是因,无论生死,是果,你无因,如何承我之果!”南宫隐断然拒绝,她也能看出此行凶险,可这劫,他不愿躲,过去不曾躲过,而今也不会躲!
语毕,化作流光离去,留得谢归鸿一人独坐在原地,他抬起手,将南宫隐离去之地的风拢过来,带着竹子清幽的风抚着谢归鸿的脸。
“这么多年,你还是你……可我,不能再是那个我了……”一抹痛苦出现在他的眼中,谢归鸿喃喃道
片刻,耳边却传来南宫隐的声音,此时不再有愤怒,更多的是柔情,却也带有一丝失望。
“你忘了自己的本心”
“为剑者,不为问道天下,但求恣行无拘,吾心澄明”
“而今,纵剑不在手,可剑心,需仍在...”
谢归鸿呆呆的坐着,任由雪花落满全身……
…………
南浔,白帝城旁,梦庄。
天空下起雨,打在漫山的红枫上,沙沙作响。缺月闪着妖冶的光,摄人心魄。
落叶铺满的地面,一群人没命的奔跑,红枫扑簌簌的腾起,黑夜中,微弱的月光照着大地,看不清方向。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照着众人惨白的面色,眼神中满是惊恐……
“梦……梦浅,放我下来,我……能走”
梦停云趴在梦浅的背上,声音颤抖,那环绕在梦悠脖子上的手冰冷如雪,,身下的梦浅粗重的喘着气,双腿像灌了铅,却是不敢慢下一步。
“别说话……省点力气……”梦浅断断续续的说,托着梦停云的手又提了提。
身旁的人都在跑着……没有人知道要去往哪里,只知道停下就会死。
“啊——”身后传来尖锐刺耳的叫声,梦停云回过头,又猛的把头埋到梦浅的背上,那浑身的颤抖清晰的传到梦浅心中。
身后,是一株连着一株的诡异树木从土中拔地而起,身旁的枫树在它面前显得如此矮小,只见一人落在后边,精疲力尽的喘着粗气,脚步只是刚慢下来,身旁猛的升起一棵树,向外散着的枝丫如利刃般刺入他的脚踝,将人扎起,以扭曲的姿势挂在半空,鲜血顺着腿流下,混杂着雨水滴在他的脸上,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像利箭射入每个人的心脏。
“救……救……救救我……救……”
追逐着生长着的树木停下,像饥饿的捕食者闻到了受伤的麋鹿一样奔向他,疯狂的生长无数树枝贯穿,痛苦的叫喊戛然而止,鲜血顺着树枝流下,石头迅速干瘪,所有的血肉被吸食的一干二净。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果子突然长出,闪着妖冶的红,细看去,如同怀胎二月的肚子,半透明的果子里初具人形的胚胎。
“青崖哥……我们……还要………跑到什……么时候!?”梦浅丝毫不敢松懈,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令他身心俱疲。
“梦浅……别停下……就是生路……”梦青崖背着梦悠,艰难的告诉梦浅。
梦悠无神,头埋在梦青崖背上,全身的颤抖难以停下,极致的恐惧虽醒酒了大半,却令她瘫软在梦青崖背上。
…………
“会幸福的……”
梦浅的话还似在耳边回响,可却是那么的讽刺。
众人的欢闹声,交杯换盏的碰撞声……
突然降下的雨,从院外传来的书声惨叫,……
身旁突然被高高挂起的梦挽棠,那抹酒的绯红还在脸上,鲜血从嘴中汩汩流出,梦悠看着,一阵晕眩,溅出的血液打在脸上,那是不同于雨滴的粘稠,
“噗哧”
一根树枝穿过她的脑袋,彻底没了气息,转眼间,成了干瘪的枯尸。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
梦悠只记得耳边的尖叫连绵不断,梦青崖背起她跑着,又大声喊着一样吓傻的人“快跑”。
记忆中,宾客一个个的被树枝叉起,吸干,又结成了无数个果子,就像是秋收时的果园一样“硕果累累”
雨水打在果子上,像朝露一样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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