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可不是看上去吓人而已

流光已经没有入桃源谷之前的记忆了,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家人,只是听师叔们说,她是被家人送去桃源谷,恳求师叔们收养她,师叔们几乎没提过她的家人,她追问过多遍,后来就没有追问了。

桃源谷中除了师叔们,还有好几百谷户,他们在谷中以耕种为生,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流光就似乎有了许多的阿翁阿婆,阿叔阿婶,兄弟姊妹,她觉得就算她被亲生父母遗弃,仿佛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一件事。

她是离世而居,但从没有像奚七娘一样,被几堵高墙围困过。

但她好像只能暂时用奚七娘的身份活下去了。

婢女石板和原主相依为命,她既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就不能撇下石板,而且原主也知道嫡亲的舅父对她十分惦念,只可惜原主永远不能再见未曾谋面的舅父了,奚氏是贵族,如果她现在回到桃源谷,就算可以说服师叔们相信她有重生的奇遇,还不知道贵族女子莫名失踪会不会给师门招祸呢,更兼她苦学毒术医术,不就是为了惩恶扬善锄暴安良吗?

就算不能再以自己的名义,用奚七娘的名义也得坚持门规师嘱。

她还需要找出毒害奚七娘的凶手,报仇雪恨。

流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她是被饿醒的,勤劳的石板已经做好了豆饭,主仆两刚填饱肚子,就听窗外有人在喊“七娘”,流光探头望去,是剑机。

“那位蔺将军说,待七娘休息好了,还有话要问七娘。”

“那位将军看上去挺吓人。”流光不是很想去见大魔头。

“岂止是看上去吓人啊,他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蔺子孤,神武军的大将军,当今大司马辅国公之子,辅国公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蔺将军,他现掌着京卫,获授神武令,神武令一出,等如御令!

蔺将军在去年对西羌一战……活活坑杀了二十万降俘,不仅是平民百姓,就连满朝文武,谁不畏惧他这个可不请御令就能处死朝廷大员的权贵?”

石板也听得呆住了:“可是辅国公还活得好好的,他怎么会叫子孤?子孤不是父祖亲长皆亡的意思么?”

“唉,近三十年来的神武军将领都是师出罗刹门,你们没听说过罗刹门是什么地方,但京城里无人不知,罗刹门只收小儿为徒,收徒一千,分成百人一队,共十队,这一千弟子习得兵法武艺后,决出十人任队首,队首带队,轮番跟其余队伍厮杀,一千人先亡九百人,只有一队百人侥幸活下来,可活下来这一百人,还得自相残杀,直至决出唯一的胜者。

蔺子孤就是从千人厮杀中活下来的唯一胜者,他才得以出师,他的名字是罗刹门门主所赐,无论有多不吉利,就连圣上都不会妄改。”

原来如此,难怪蔺子孤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岁,身上就有那么浓重的杀气,流光暗忖。

她就更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交集了,这就是被罗刹门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嘛,绝对不可能是良善之辈,但她又没能力锄掉这个暴徒——蔺子孤可是连爆烟丹都毒不翻的妖孽!!!

只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七娘倒是可以不必怕他。”剑机却说:“小人看来,蔺将军的确赏识殷郎将,交情必定不浅,因此他才这样关心七娘的处境……唉,虽然因殷郎将就快回京的缘故,主翁已经决定接七娘回大宅,可,殷郎将毕竟只是寒庶门第,而二郎和三娘……”

剑机犹豫了半天,也只敢含糊的说:“他们比七娘出身要贵重,又和七娘是同父异母,小人以为,如果七娘身后有蔺将军庇护,就再不需担心回到大宅后遇上任何险难了。”

在剑机苦口婆心的劝导下,流光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蔺子孤。

如果开罪了这位,连累了原主的亲舅父就不好了。

蔺子孤借住的跨院当然是建在开阔处的正常建筑,此时的他,只着白袍,已经解下了金甲,可仍然是霜眉冷眼,周身的冷峻并没有因为卸去甲胄缓和一分,他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正听黑甲卫回禀打听来的消息。

一时沉吟。

他好不容易才探听到流光的下落,找到申家,只不过旁敲侧击而已,却惊得申家立即逃出锦都,他听闻讯报时城门已关,为免多费唇舌,只好穿金甲出城追击,却没想到竟然逼得流光坠崖。

昨夜他立即快马绕去崖底搜寻,没有找到流光时,他紧绷的心情才略有松弛。

死不见尸,人就活着。

可三更半夜,不过是两刻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是谁能救获流光并将她转移?

不是巧合,这个人,或者是一行人,必然就是等着崖底,当然不会是等着流光坠崖,应该是等着接应申家人,申家那小儿说他们是要赶去桃源谷,也就是说,崖底离桃源谷不远。

蔺子孤不知道桃源谷具体所在,他只能在附近搜索,就找到了这里,由他亲自带队巡查这个看上去不小的庄园。

“连四周的人户,也无一听说过桃源谷?”蔺子孤问。

这话刚问出口,他就看见了奚七娘带着她那健壮的婢女进了院子,慢慢走过来。

着装是整齐了,襦裙的衣料也是丝绸,可发髻却仍然素着,别说珠钗金钿,就连彩绢都未系一条,她明明是一张鹅蛋脸形,下巴却瘦得尖细,这个年龄的女郎,腮帮子却一点肉都没有,显出线条分明的颌骨来。

蔺子孤眯着眼,眸光冷厉。

他出名不久,奚释还不知道他护短得很!

“不必行礼,过来坐。”蔺子孤根本不待流光站住步伐,就是一挥手,他自己端端正正跪坐在席上,却让流光坐对面的绳床:“你脚腕上的伤还没好,垂足坐着就是,午饭用了没?”

“用过了。”流光既然来都来了,也决定有问必答。

“吃的什么?”

“是石板做的豆饭。”

蔺子孤的眸光更冷了。

流光眨了眨眼,她说错话了么?不然……难道是蔺将军还没用饭?气恼她光顾着自己吃饱了?

“石板的厨艺太好,我肚子又太饿,因此……豆饭没了,不然……我让石板再煮一锅?”

蔺子孤看向石板:“你家小娘子一日三餐都是你做的?”

“是,庄子里原本就没有厨子,七娘又只有我一个婢女,三餐……两餐当然都是婢子做的。”

“都是豆饭?”

“有时候是豆粥,有时候是蒸饼,如果婢子能捉到河鱼,就会煎河鱼,煮鱼汤。”

流光对石板的厨艺是真心认可,她刚才把豆饭都有些吃撑了,但此刻又期待起鱼汤来,笑着说:“我们下午就去捉鱼。”

“石板是吧,你家小娘子难道没有月供?”

“听剑机阿叔说,布帛衣料都是三郎主托了京城的商贾,按季送来给七娘,但三郎主远在澄州,是没法子送钱给七娘花销了,米粮等些都是剑机阿叔匀给七娘的。”

那就是没有月供了。

蔺子孤半晌不言。

流光正觉提心吊胆。

就听他说:“你很想吃煎鱼么?那就跟我去捉鱼吧。”

流光差点没有去扯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这大魔头要帮我捉鱼?他不是锦都的权贵么?不是大将军么?带着京卫跑明山里来捉鱼?

“如果你觉得太晒……那就在这里坐着乘凉,跟我多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煎熬过来的,捉鱼的事就交给那些仆从好了,今日这庄子里的仆从如果不捉够百斤河鱼……”蔺子孤笑笑:“他们就不用妄想再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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