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那座华丽而压抑的王府。直到转过几条街巷,确认身后再无那令人心悸的目光追随,他才敢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坊墙,大口地喘息。暮色四合,喧嚣渐渐沉淀,远处传来归家的市声和坊门关闭的沉闷声响。夕阳的余烬在天边燃烧,将云朵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又迅速被深沉的靛蓝吞噬。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更添萧瑟。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想用那熟悉的酒液浇灭心头的惊悸与烦闷,却摸了个空。佩剑的轻鸣,酒葫芦沉甸甸的坠感——那陪伴他走遍天涯、象征着他“诗酒趁年华”的伴侣,竟都遗落在了家中!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他。没有剑,何以壮胆?没有酒,何以消愁?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去了外壳的软体动物,赤裸裸地暴露在这无情的晚风里,脆弱不堪。
“永远留在我身边……”王昭君那低柔却如惊雷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炸响。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蜿蜒而上。他李白,天地一沙鸥,行云流水,无拘无束,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禁锢在深宅大院的金丝笼中?纵然她貌若天仙,纵然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也绝无可能!自由,那是他灵魂的呼吸,是他诗篇的命脉,比性命更重!更何况,他对王昭君,除了感激和方才那片刻的惊艳,并无他念。她的炽热,她的痴迷,只让他感到沉重的负担和无边的恐惧。他害怕那双清澈眼眸中越来越浓的占有欲,害怕那看似温软的柔情背后潜藏的束缚。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如云似鹤的灵魂,被无形的丝线牢牢捆缚,一点点失去光彩,最终窒息而死。
然而,残酷的现实紧随恐惧而来,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推向了绝望的崖边。王府……那是他眼下在这路唯一的生计来源。他那孤高桀骜的性子,不屑于谄媚权贵,不屑于写那些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的应制诗。唯有王府的王君大人,虽非权倾朝野,却是个真正爱诗懂诗之人,能欣赏他诗中那份不羁的才情,愿意用还算丰厚的润笔换取他的诗稿。这份交易,带着一丝文人相惜的意味,让他勉强能在此地维持一份清贫却自由的体面。
可如今……他还能再去王府吗?
踏入那扇门,意味着再次面对王昭君那令人窒息的热望。他几乎可以预见,每一次相见,那份情意只会更深,那无形的网只会织得更密。他该如何自处?是继续装聋作哑,承受那沉重的期待?还是狠心拒绝,辜负救命之恩,甚至可能触怒王府?无论哪一种,都非他所愿,都让他如芒在背。
可若不去……断绝了这唯一的财源,他李白在蜀地,便真成了无根浮萍,走投无路!
清高孤傲的骨头,在生存的寒流面前,发出痛苦的**。难道要他放下身段,像那些汲汲营营的俗人一样,去巴结那些脑满肠肥、附庸风雅的“贵人”?去为他们写那些连自己都鄙夷的、堆砌辞藻、空洞无物的颂词?只为换取几枚铜钱,几杯浊酒?这念头一起,便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自己诗中那铮铮傲骨,难道竟要在现实的泥淖里折断?那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暮色彻底笼罩了蜀地。街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他孤寂而拉长的影子。坊市喧嚣渐歇,只余下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在深巷中回荡,一声声,敲打着夜的寂静,也敲打着他无处安放的灵魂。寒意更深了,穿透了他单薄的白衫,直刺入骨髓。他抬头望向那被高墙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只有几颗寒星闪烁的夜空。一股巨大的迷茫和悲怆席卷了他。
难道……又要离开了吗?
像当年离开长安一样,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流亡者?
长安,这座他曾怀抱无限憧憬的帝国心脏,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囚笼。王权、礼法、人情、欲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他这向往天地的灵魂,处处碰壁,寸步难行。他可以仗剑远游,可以泛舟五湖,可天下之大,何处才能容得下他这一身傲骨,一腔诗情,一份无需向世俗低头的自由?而如今的蜀地亦非他长久的安居之所。天地虽广,竟无一处是他李太白的容身之地!
这走投无路的绝望,比身体的病痛更甚百倍。它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带来令人窒息的痛苦。他渴望拔剑长啸,劈开这重重围困,却连剑也失落在了那令他恐惧的温柔乡中。他渴望一醉解千愁,却连盛酒的葫芦也弃他而去。只有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真实地包裹着他,将他推向那名为“现实”的、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他踉跄着,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身影融入蜀地沉沉的夜色里,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魂。
忽然,李白听到不远处树林传来女子的惊呼:“非……非礼啊……”
李白虽然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若见欺负弱小的人,他可不会坐视不管,即使他的头痛病尚未痊愈,李白仍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树林。
待他飞奔至树林处,看见这样的一幕:几个穿着吏服的蒙面男人围在树下,虎视眈眈的盯着依在树旁的一位弱女子。
李白在长安就见过这种穿着的人,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官吏,而是豪门弟子私下养的打手。
他们穿上吏服,为了行事方便,却又蒙着口鼻,为了掩人耳目。俨然已经成为了豪门弟子的爪牙。
这些蒙面人都做的是最卑鄙肮脏的勾当————如若有人向豪门弟子借了钱,没有按期归还,爪牙们便会冲过去将借钱的人一顿毒打,他们下手毫无轻重,常常打的人体无完肤 ,鼻青脸肿已经是常态,更有甚者甚至脊梁断裂。
如若富家公子哥看上了某位妙龄女子,只要对方家庭权势不是很高,主子便会让打手将女子蛮横的抢夺过来,肆意玩弄后又丢之荒野。
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残存着对他们的怨念!
真是一帮畜牲啊!李白心中默念。
他听到其中一位打手说:“主子说只要抓到这臭**就好了,不用管她的死活,你看她那样子真贱!我们何不先玩弄一番?”
听闻这句话,李白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随即,他便不再隐藏身形,快步冲向那些打手们。那些打手们本来想对树旁的女子行不轨之事,看到李白的到来,不由得警觉起来。
随即,领头的打手说道:“你想死是吧?破我老子的好事!他妈的,快给我滚!”
李白听后,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愤恨的看着他们。
树旁那位弱女子看到李白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对着李白喊道:“公子……救我!如果救了妾身,妾身什么都愿意给你!”
领头的打手,看到李白没有反应,右手不由得握紧了还未出鞘的刀。同时骂骂咧咧的喊道:“你怎么还不滚啊?没听到老子说的话吗?你要再不走,我连你一块收拾!”
李白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内心慌的一匹。它的青莲剑落在了家中,手上并无趁手的兵器。
正在他思考如何应对这几位打手时,领头的打手率先冲了上来,“小子,你命休矣!”
领头的搭手亮出自己锋利的铁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想要架到李白的脖子上。
可李白练习舞剑这么多年,哪里是这种级别的人物可以轻易碰到的?他虽身上无剑,但胜似人剑合一。
即便赤手空拳的李白,面对打手也可以平分秋色。
打手的攻击越发紧密,好像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无法轻易战胜李白。
李白本来十分慌张,对面不假思索的冲上来,他本来只能匆忙应战。可面对对方的攻击,李白竟然能躲避的游刃有余。那身形宛若游龙,徘徊在那打手的身边,可就是碰不到。
随着打手的一个失误,李白猛踹打手的肚子,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并顺势捡起了打手的铁剑。打手后背朝地发出了一声闷响,他缓慢而又虚弱地爬了起来,嘴角边流出了鲜血。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本事,看来我不能跟你单打独斗了!弟兄们给我一起上!”
本来围在树边的打手,听到首领的话,也纷纷拔出宝剑,冲到李白身边,把李白围成了一个圈,好像势在必得。
首领露出了一副嚣张的嘴脸,脸上的狼狈慢慢褪去。他开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们未免也太小看李白的剑法了。
李白回忆着记忆中的老者教予他的清莲剑法。那是他在昆仑之虚向一位僧人老者习得的。
“吃我一套青莲剑歌!”
李白喊道,同时飞速扭动身姿,铁剑华丽的旋转了两圈。
还没等到李白的衣角恢复平静,几个打手便纷纷跪倒下去。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惊惧之色,但他们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又过了两秒钟,他们纷纷身首异处。
而李白手中的剑上,甚至没有沾染一滴鲜血。
李白赶紧将铁剑扔在地上,朝女子看去。此时的女子已经昏迷,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和打手的打斗吓到了。
当他仔细观察这位弱女子的容貌时,不由吃了一惊,他开始恍惚,这……这难道不是我梦中梦到的那位仙子吗?
“奴家年芳二八,名…红昌……”
梦境中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李白缓缓走向女子,双手将女子温柔的抱起。同时,李白注意到,女子衣领后用金线纹着几个字:长安舞姬貂蝉。
李白知道自己这番举动,终究有一天会被某位富家弟子知晓。但他并不后悔,毕竟上天似乎赐予了他一份无价的礼物。他能在乱世中寻得自己的那份归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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