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起柳家,血染西市

御史台的朱门在晨雾中泛着冷铁般的青灰,李昭白站在阶下,望着进去送状纸的小吏被骂得抱头鼠窜。

三天了,他递进去的密信连个响都没听见。

"明渊兄。"身后传来裴仲堪的声音,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刚从御史台值房出来,崔中丞的茶盏都捏碎两个了——柳家在吏部安插的人把卷宗扣下了,说'无实证不可兴大狱'。"

李昭白垂在袖中的手指缓缓蜷起。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推诿,叛军破城前那些官员也是如此,明明早有密报说范阳军异动,却偏要等安禄山的刀架在脖子上才肯信。

"去西市。"他突然转身,墨色直裰被风掀起一角,"找苏灵。"

裴仲堪愣了愣,旋即跟上:"你要做什么?"

"御史台不敢查,那就让百姓查。"李昭白的声音像淬了冰,"柳家最怕的从来不是刀子,是唾沫星子。"

西市的胡商正在敲着铜钹招揽生意,李昭白穿过香料与丝绸的摊位,在街角的茶棚找到正逗弄鹦鹉的苏灵。

小姑娘穿了件月白短打,发间别着根草茎,见他来立刻跳起来,怀里的绿鹦鹉扑棱着翅膀:"昭白哥哥!"

"星眠,"李昭白蹲下身,指尖点了点鹦鹉的喙,"能让你养的鸟儿们去柳府门前转一圈么?"

苏灵歪头:"说什么?"

"就说——"李昭白压低声音,"柳家私通北方反贼,库房里堆着带狼头纹的箭簇,连账本都记着给突厥人的银钱。"

绿鹦鹉突然扑棱翅膀,学舌般叫了声:"叛贼!"

苏灵眼睛亮起来:"我这就去!"她转身要跑,又回头拽住李昭白的袖子,"你呢?"

"我去柳府。"李昭白摸了摸她发顶,"拿点真凭实据回来。"

是夜,柳府后墙爬满了青藤。

李昭白贴着墙根,听着巡夜家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前世他为护妹妹死在叛军刀下时,也是这样的深夜,也是这样的紧张——但这次,他要的不是逃,是抢。

书房的窗棂虚掩着,李昭白翻进去时带落了半片瓦。

他屏息等了片刻,确认无人察觉,这才摸向书案下的暗格。

前世他在史馆见过柳家的账本样式,知道柳承业爱用金丝楠木做暗格,果然,指尖刚触到桌沿的云纹,就听见"咔嗒"一声。

账本摊开的瞬间,李昭白瞳孔骤缩。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开元二十三年三月,付突厥左贤王银五千两""四月,送精铁三千斤至雁门关外",最底下还压着张盖了柳家私印的契书,上面写着"借寿王府银二十万贯,以户部批盐引为抵"。

"把东西放下。"

冰冷的刀尖抵上后颈,李昭白手一抖,账本"啪"地合上。

他缓缓抬头,镜中映出柳文远扭曲的脸——这位户部主事此刻披头散发,腰间悬着未出鞘的剑,显然是从酒局里赶回来的。

"李昭白,你当柳府是你家菜园子?"柳文远的声音发颤,"你可知我爹昨夜刚见了...咳,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求父亲饶你一命!"

李昭白突然笑了。

他想起前世妹妹被叛军拖走时,也是这样的颤抖,这样的求饶。

他反手扣住柳文远的手腕,借力一推,将人撞向书案。

柳文远惨叫着撞翻烛台,火苗"腾"地窜上帐幔。

"救火!有刺客!"

外面传来家丁的惊呼,李昭白抓起账本塞进怀里,翻窗而出。

他跃过影壁时,瞥见柳承业的书房亮了灯,老匹夫正扶着门框咳嗽——但他没时间管这些了,他要赶在天亮前把证据送到裴仲堪手里。

第二日,长安的茶馆炸开了锅。

卖胡饼的老张举着刚买的抄报,上面用朱砂写着:"柳家私通北疆,铁证如山!";卖花担子的阿娘揪着邻居的袖子:"我前日还见柳家的马车往城北运箱子,敢情是送叛贼的?"最热闹的要数柳府门前,不知谁挂了串死鸡在门环上,红漆泼得像血,几个青壮汉子举着"卖国贼"的木牌喊口号。

柳文远在府里摔了三个茶盏。

他盯着案上的急报——御史台的崔中丞今早突然上了道折子,说"柳家通敌案证据确凿,恳请圣裁";更要命的是,西市的百姓把柳家的米铺砸了,说"吃卖国贼的米会烂肠子"。

"哥,"柳婉儿从内室出来,素白的裙角扫过满地瓷片,"父亲让我们去西市安抚百姓。"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眼底却泛着冷光,"毕竟...有些事,总要当面说清的。"

西市的日头正毒。

李昭白站在酒肆二楼,看着柳文远兄妹被人群围在中间。

柳婉儿举着银锭要分给百姓,却被人打翻在地;柳文远抽出佩剑恫吓,反被砸了满头烂菜叶子。

"昭白哥哥!"苏灵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举着个竹筒,"我让白头鹰盯着柳文远呢,他刚派了个灰衣服的去城南——"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李昭白本能地扑向栏杆,就见楼下人群突然炸开,七八个蒙面死士从街角窜出,手中短刀泛着寒芒,直取柳文远后心!

不,不对——李昭白瞳孔一缩,那些死士的目标根本不是柳文远,而是他!

"小心!"裴仲堪的玄甲在人堆里劈开一条路,横刀挡下刺向李昭白的短刀。

火星四溅中,李昭白摸出怀里的匕首——那是前世妹妹送他的,刀鞘上还刻着"平安"二字。

"柳文远,你当我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废物?"李昭白反手捅进最近的死士心口,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我妹妹说过,要守住长安;你柳家敢毁长安,我就毁了你!"

柳文远在混乱中想跑,却被李昭白拽住后领。

他望着对方染血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书房里的火——那火不是意外,是李昭白故意放的,为的就是引他回来!

"你...你早有准备..."柳文远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昭白的匕首抵住他喉结:"我等这一天,等了两辈子。"

刀锋划过的瞬间,人群爆发出惊呼。

柳文远的血溅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李昭白喘着粗气,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突然听见楼上传来轻笑。

是柳婉儿。

她倚着栏杆,腕间金镯在阳光下晃眼,手里攥着半块金锭:"你赢了...但你救不了这个天下..."话音未落,她仰头吞下金锭,雪白的裙裾像片叶子,轻飘飘地坠下楼来。

李昭白冲过去时,柳婉儿已经没了呼吸。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心里攥着张字条,上面是柳承业的笔迹:"必要时,弃车保帅。"

"明渊!"裴仲堪的喊声响彻长街,"小心!"

李昭白转身的刹那,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裴仲堪扑过来替他挡下,玄甲上绽开血花。

黑影从房顶上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句:"殿下不会放过你。"

李昭白握紧手中带血的匕首,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寿王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西市的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李昭白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

前世他护不住妹妹,护不住长安;今生,他要让所有想毁了这一切的人,都死在他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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