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西市风云起,铁衣压良商

血珠顺着匕首滴在青石板上,李昭白的指节因握得太紧泛着青白。

他盯着柳婉儿逐渐冷去的尸体,耳中还回响着裴仲堪中箭时的闷哼——玄甲碎裂声混着骨裂声,像根钢针刺进他太阳穴。

"昭白哥哥!"

带着哭腔的呼喊撞破血腥味。

李昭白猛回头,就见苏灵从街角的糖葫芦摊后扑出来,发间的银铃被跑得乱响,怀里的白头鹰扑棱着翅膀,爪尖勾着半块染血的帕子。

"西市...西市米价涨了三倍!"小姑娘喘得胸脯起伏,指甲掐进他染血的衣袖,"我去买糖蒸酥酪,听见老丈们骂骂咧咧说,晨起还三文一升的白米,这会儿要九文!

米铺的门板全被砸了,张阿婆的小孙子饿得直哭,她去求米,被人拿扁担抽得跪在地上..."

李昭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安史之乱前,长安粮价就是这样暴涨的——叛军暗线截断漕运,再煽动奸商囤粮抬价,三日后街面上就开始有人啃树皮。

他抓住苏灵的手腕:"你亲眼见的?"

"我、我跟着几个米行伙计跑,他们躲在巷子里哭,说铁衣会的人夜里砸了仓库,还往米缸里撒泥。

有个伙计偷偷塞给我这个..."苏灵从怀里摸出半块焦黑的木牌,边缘还沾着炭灰,"他说这是从烧了的米铺里捡的,说是铁衣会的人放的火。"

李昭白捏着木牌,指腹擦过焦痕里隐约的"铁"字。

远处传来羽林军清场的吆喝,裴仲堪被两个玄甲卫架着往医馆走,玄甲下的血色晕开巴掌大的痕迹。

他突然扯下外袍罩在苏灵头上:"跟紧我,别说话。"

西市的日头正毒。

李昭白压低斗笠,跟着挑菜担子的老妇混进市集。

往日里热热闹闹的米行区此刻像被犁过的地——门板碎成木片,米袋被割开,白花花的米混着泥灰铺了满地。

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抱着胳膊靠墙站,腰间鼓囊囊的,李昭白扫一眼就认出是裹了布的刀柄。

"张掌柜,您这米..."有个戴方巾的书生试探着往米行里走。

"没有!"缩在柜台后的老掌柜猛地摇头,额头的汗砸在案上,"小爷您快走吧,小的这米铺昨儿夜里刚被铁衣会的爷砸了,说是...说是有人敢私卖米,就砍手。"

李昭白蹲下身,指尖捻起地上混着泥的米粒。

前世他在史书中见过这种手段——先毁粮制造恐慌,再让自家米行高价放粮,两头赚。

他摸到衣袋里苏灵给的木牌,转身往最里面的废墟走。

烧得只剩房梁的米铺里,焦木还在冒烟。

李昭白踢开半块炭,一截断刀从灰烬里露出来。

刀身已经烧得发黑,但刀柄上的"铁"字刻得极深,和木牌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他刚要捡,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看什么看!"粗哑的嗓音带着威胁。

李昭白抬头,就见个络腮胡的汉子叉着腰,腰间的刀鞘上也有"铁"字,"这地儿塌了,赶紧走!"

他没动,反而摸出块碎银抛过去:"兄弟,这火是谁放的?"

络腮胡的眼立刻亮了,刚要接,又猛地缩手:"你谁啊?

少打听——"

"我是新来的胡商。"李昭白扯了扯领口的粟特锦,"听说西市好赚钱,想进点米卖。"

络腮胡上下打量他,见他腰间挂着波斯银瓶,鞋上沾着西域的驼沙,这才凑近些:"胡商啊?

那您可找错人了。

这西市的米,得走铁衣会的路子。

您要是想卖,得先去铁衣会分舵挂号,交三成的份子钱。

不然..."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您这铺子,可就和那烧了的米行一个下场。"

李昭白把碎银塞进他手里:"谢了。"转身时,指尖轻轻划过断刀,将其藏进袖中。

日头偏西时,他敲开了裴仲堪的医馆门。

药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裴仲堪半靠在榻上,肩头缠着渗血的纱布,见到他就笑:"明渊这是刚从染坊出来?"

李昭白扯下染血的外袍,将断刀拍在案上:"铁衣会。"

裴仲堪的笑僵在脸上。

他撑起身子,指尖抚过刀柄的"铁"字:"半年前羽林卫查过他们,说是帮走私盐铁的。

可最近三个月,西市的布行、茶行、米行接连出事儿,都是他们干的。"他压低声音,"我前日查案,在京兆尹的账册里看见笔糊涂账——三万贯的商税,记成了'修缮城墙'。

可那笔钱,最后进了铁衣会的户头。"

李昭白的指节叩了叩桌案。

前世他查过安史之乱前的长安商帮,铁衣会正是安禄山埋下的钉子,专门控制民生物资。

他盯着裴仲堪肩头的伤:"能调羽林卫吗?"

"调不了。"裴仲堪摇头,"他们没明火执仗,只是砸铺子、堵门,算民间纠纷。

再说..."他摸出块玉牌,"前日寿王身边的公公来宣旨,说要'维持市井安宁,莫要大惊小怪'。"

李昭白突然笑了,笑得裴仲堪发毛:"你又要搞什么?"

"引蛇出洞。"李昭白把断刀收进怀里,"苏灵那丫头驯的鹦鹉该派上用场了。"

三日后的西市,"波斯胡商新进海外香料"的消息像长了翅膀。

李昭白租了间临街的铺子,让苏灵在门口支了个鸟笼,白头鹰蹲在横杆上,脖子上挂着"不与铁衣会合作"的小锦牌。

日头刚过正午,铺子的门就被踹开了。

八个提着铁棍的汉子冲进来,为首的络腮胡正是那日在废墟遇见的——他腰间的"铁"字刀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谁他妈敢坏规矩?"络腮胡挥棍砸向香柜,"老子说过,西市的买卖得..."

"抓贼啊!"苏灵的尖叫炸响。

早埋伏在里屋的百姓举着扁担冲出来,隔壁茶棚的伙计抄起滚烫的茶汤泼过去,羽林卫的玄甲从街角的酒肆里窜出来,刀鞘撞得叮当响。

络腮胡的棍子刚举到半空,就被裴仲堪的刀背砸中手腕。

他疼得蜷成虾米,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喊:"你们敢动铁衣会?

杜大当家的不会饶了你们——"

"杜千山?"李昭白蹲下来,指尖挑开他的衣领,露出心口的铁锚刺青,"我记住了。"

是夜,李昭白站在吴铁面的私宅后巷。

月光照在他怀里的账本上,纸页边缘泛着黄,墨迹却清晰——"开元十九年秋,边军逃卒吴九斤,受铁衣会杜千山庇护,赠银百两,立此为据。"

门"吱呀"一声开了。

吴铁面站在阴影里,腰间的刀映着月光,额角的刀疤像条蜈蚣:"李公子好手段。"

李昭白把账本递过去:"吴二当家的当年在边军,可是杀过三个吐蕃斥候的好汉。

怎么就跟着杜千山,干起砸米铺的营生?"

吴铁面的手指捏得账本发出脆响:"你想怎样?"

"我要你帮我劫一次镖。"李昭白凑近他,声音像淬了冰,"三日后,铁衣会有批'私盐'从终南山运下来。

我要你把镖车给我截了——连货带押镖的人,全送到羽林卫大牢。"

吴铁面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笑了:"杜千山总说你是个只会逛平康坊的废物。

看来他错了。"他把账本塞进怀里,"三日后丑时,终南山脚,青石板路第三个弯道。"

李昭白转身要走,又被喊住。

吴铁面的声音低了些:"那批货...不是盐。"

夜风吹起李昭白的衣摆。

他望着远处的长安城楼,月光下,城砖上的"安"字模模糊糊,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他摸出怀里妹妹送的匕首,刀鞘上的"平安"二字被体温焐得温热——这一次,他要连前世的债,一起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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