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镖路惊魂,百鸟破阵

三日后丑时三刻,青泥岭的山道浸在薄雾里。

李昭白贴着岩石蹲伏,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匕首——刀鞘上"平安"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抬眼望向前方第三个弯道,那里堆着伪装成碎石的火油桶,绊马索在晨露里泛着暗芒。

"公子,苏姑娘的白头鹰已经盘旋三圈了。"裴仲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甲在雾中只显个轮廓。

这位羽林军副统领昨夜喝了李昭白送的西域葡萄酒,此刻腰间横刀的手却稳得像铁铸。

李昭白嗯了声,目光扫过山道两侧。

二十个羽林卫藏在灌木丛里,吴铁面的人混在铁衣会护卫里——那老匹夫今早递来消息,说杜千山亲自押镖,带了三十个刀手,其中五个是跟着他从幽州杀出来的死忠。

"来了。"裴仲堪突然捏了捏他的肩。

山风卷着马蹄声撞进耳鼓。

李昭白眯起眼,看见第一辆镖车转过弯角,青布篷顶压得低低的。

驾车的汉子裹着黑巾,腰间铁锚纹章在雾里忽隐忽现——正是铁衣会的标记。

"啾——"

一声清越的鸟鸣划破晨雾。

李昭白抬头,三十只白头鹰从云端俯冲而下,金色的爪子在雾中划出银光。

紧接着是信鸽群,灰扑扑的身影像片云,"刷"地罩住镖队上方。

"有埋伏!

放箭——"押队的铁衣会头目刚扬起刀,肩头就被白头鹰啄了个血洞。

他惨叫着挥刀乱砍,却见信鸽群直扑马匹眼睛。

为首的枣红马吃痛人立,马背上的杜千山差点栽下来。

他死死攥住缰绳,脸上肥肉抖成一团:"他娘的哪来的鸟!"

苏灵藏在十丈外的老槐树梢,竹哨抵在唇边。

她穿了身青灰短打,发间插着根枯枝做掩饰,指尖沾着鸟食的香气。

见白头鹰准确啄中杜千山的马鞭,她抿嘴笑了笑,舌尖抵着竹哨吹出短音——那是让信鸽转攻护卫腰牌的信号。

铁衣会的阵型彻底乱了。

马匹惊跳着撞向山壁,镖车"咔啦"翻倒。

李昭白猛拍岩石,藏在弯道后的羽林卫立刻拉动绳索。

第一块滚石"轰隆隆"砸下,正撞在翻倒的镖车上,青布篷裂成碎片,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铁箱。

"火油!"裴仲堪吼了一嗓子。

早埋伏好的士兵甩出火把,火油桶"轰"地炸了。

火光映得山道通红,铁衣会的刀手被烧得满地打滚。

李昭白抽出腰间短刀冲进人群,刀背磕在第一个扑过来的汉子膝弯——他要活口,但那两个护着杜千山的灰衣人不行。

"大当家快走!"灰衣人挥刀劈来,刀刃带起的风刮得李昭白鬓角生疼。

他侧身闪过,短刀直刺对方手腕。

前世被叛军围杀时,他连刀都握不稳;如今这一刀,准得像量过分寸。

灰衣人腕骨碎裂,短刀当啷落地。

李昭白反手用刀鞘砸在他后颈,看着他瘫软在地,这才抬眼去寻杜千山。

那胖子正往山道下爬,裤脚被荆棘扯得稀烂。

吴铁面不知从哪冒出来,横刀拦住他的去路:"杜大当家,您这是要去哪?"他刀疤在火光里扭曲成狰狞的笑,"三日前李公子给我看的账本,您猜我抄了几份?"

杜千山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后退,却撞进裴仲堪怀里。

玄甲卫的锁链"哗啦"套上他脖颈,他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只来得及骂半句"吴铁面你个反骨仔",就被拖到了李昭白脚边。

"搜车。"李昭白擦了擦刀上的血,声音冷得像山涧冰。

铁箱的锁头被砸开时,裴仲堪倒抽了口凉气。

箱底码着整整齐齐的银锭,最上面压着封蜡的信——朱红印泥上"姚府"二字,在火光里刺得人眼疼。

李昭白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撕开封蜡,展开信纸的手突然顿住。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信尾那句"若事败,可借安禄山之力反制李昭白",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墨的腥气。

"怎么?"裴仲堪凑过来,看清内容后也变了脸色,"姚知节那老匹夫...他竟勾结范阳节度使?"

李昭白没说话。

他望着山脚下渐起的晨光,耳边回响起前世叛军破城时的喊杀声。

安禄山的名字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柳家倒台后,安禄山确实加快了军备,难道这封信里的"事败",指的就是柳家?

"公子?"苏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踩着晨露跑过来,发梢沾着几片槐叶,手里还攥着只白头鹰。

见他脸色不对,她踮脚摸了摸他额头:"可是受了伤?

我让阿白(白头鹰名)去啄那坏人!"

李昭白低头,看着她沾着泥土的鞋尖,突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苏灵的发间还留着鸟食的甜香,像根细绳子,把他从前世的血海里拽回现世。

他深吸口气,把信折好收进怀里:"没事,就是风大。"

天刚亮透时,铁衣会的残党被押进羽林卫大牢。

西市的百姓听说铁衣会倒了,自发挑着灯笼涌上街头。

李昭白站在朱雀门城楼上,望着西市飘起的"义士救民"灯笼海,怀里的信被体温焐得发烫。

"这才只是开始。"他对着晨风低语。

远处,晨钟撞响,惊起一群白鸽。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信,目光扫过朱雀大街上招摇的胡商——其中几个的绣纹,和前世安禄山亲兵的服饰,竟有七分相似。

城楼阴影里,裴仲堪抱着刀靠在墙根。

他望着李昭白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对方说的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铁衣会的镖车不会平白装着姚府的信。"此刻他终于明白,这位总在平康坊吟诗作对的监生,眼底那团火,从来就没灭过。

晨雾散尽时,李昭白转身下了城楼。

他袖中那封姚知节的信,被叠得方方正正,边角压出了折痕——这是他要送给某些人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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