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挠门

今日所说的,是一个久远的故事。起源于北方的一个国家,那个国家被称为大鸑,在此之前的朝代因为太过太过久远,已经无从考究了。

就从大鸑年历十七年的那个秋夜说起吧。

那晚,时任钦天星官的柳子胥正在自己的府邸上夜饮,他就坐落在自己园中池塘的假山前,手中捧着一本志怪小说“夜雨秋灯录”津津有味的读着,身前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他时不时就拿起一块送入嘴中。

此时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柳子胥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夜雨秋灯录”放下,又在一旁的几本书中挑选了起来。

“荒斋异闻?读过了读过了,青冢野谈?倒是有些意思,乱葬岗旁,听野鬼说书,但今日不想读你。”他左挑右选,最终在“骨簪怨”“傩戏惊魂”和“画壁魂”三本书前犹豫了起来。

要说这柳子胥,虽任大鸑要职钦天星官,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无用之人。早年时,他父亲是大鸑的一个精酒商人,后来不知从哪得了一张酒方,酿出的桂花酒醇香无比,甘甜沁人,自此就发了财。柳子胥打小不学无术,整日混迹烟柳之地,后来他父亲看不下去,将他送到当时大鸑赫赫有名的北渔先生家里学习堪舆观星之术,但他生性顽劣,只学了个皮毛,后买通人脉入了官场。兜里的家伙事虽然软软的,却凭着一张巧嘴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竟然一路做到了钦天星官。

这在大鸑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也尤其重要。凡王上祭祖,或是修建陵墓,又或是天生异象,地方干旱,王上便会找钦天星官问个明白。

要说这柳子胥也是命好,这些年虽然对堪舆之事再无一丝精进,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甚至博得王上大悦,家中光是赏赐的银两,就足足有五千两之多,其余珠宝奇珍更是无数。

正当柳子胥为烦恼今日读哪本志怪小说之事,一青年男子突然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俯跪在柳子胥身前,此人正是柳子胥的长子——柳长风。

柳长风此时面色惨白,嘴角抽搐,似乎遭了什么大难一般。

“怎么了风儿?何事这么惊慌?为父不是教导过你遇事要……”

“父亲!”哪料柳长风突然大喝一声,惊得柳子胥差点将手中的“骨簪怨”掉进了池子里,他刚要发怒,却看见柳长风指着天空,柳子胥不慌不忙的抬起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连他也吓了个半死,手中的书也掉在了地上,恰巧此时吹来一阵风,将书页卷起,刚好翻落在了一副画有厉鬼的插图页,那鬼神情凶恶,尖嘴獠牙,脖子和头中间却是空落落的,是个断头鬼。

只见天空中,天穹忽裂,一道赤芒自紫微垣贯出,其色如血,其势如剑,直指西方参宿。

“荧惑犯参,将星当陨......这应的该不会是付国安将军?但这血红凶星又是如何?难不成我大鸑将发生大变?“

“住口!你个毛头小儿!才学了写皮毛就来卖弄!”柳子胥此时缓过神来,忙对着柳长风训斥道。

但其实他心中此时也忐忑不安,这血红的星象,百年难遇,不知今日又是如何,此时他也六神无主,但他知道柳长风说的几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就在此时,一小吏突然急匆匆赶来,对着二人一拜:“老爷,大公子,府前有人叩门。”“这么快?”

柳子胥知道此事发生后,王上必然要询问他的意见,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急忙理了理衣冠,心中盘算着说辞就往府外走去。

唉,能过一关是一关,柳子胥心想道。

本以为来到府前,会见到来传旨的公公,但见到的却是他手下的官员方堂正。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修陵的工匠,此时这些人脸上多面色惊恐。

柳子胥赶紧上前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来我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修缮付国安的陵寝吗?”

此时方堂正似乎有些魂不附体,还是一旁的工匠搀扶着,他才能开口道:“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方堂正支支吾吾,半天又蹦不出一个字来,柳子胥干看着着急,只好挥手示意身后的柳长风:“风儿,你同我一块去城郊。”

众人马不停蹄,终于是在子夜前夕赶到了城郊皇陵的侧面,正是付国安将军的陵墓前。

此时陵墓前两侧站着两排手握斧钺的甲兵,所有人无一例外都面色凝重的盯着陵墓的两块青石板大门,似乎那里会钻出来什么怪物一般。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着离他们远远的,见到柳子胥赶来,走上前来拱手道:“见过柳大人了。”此人是王上身边的掌印太监曹静芳。

柳子胥还礼道:“曹公公客气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大阵仗?”

曹静芳似笑非笑,将手中旄尾甩到了臂怀里,盯着陵墓大门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大人自己看吧。”

柳子胥不明白曹静芳的意思,看付国安的陵墓大门干什么?但也不好反驳,只好和众人一齐屏息凝神盯望。

过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柱香的时辰,突然无端刮起一阵阴风,天上的月亮也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遮住,顿时陵寝前一片昏暗,只剩众人的喘息声。

就在此时,不知谁低吟了一声:“来了!那声音又来了!”

只听付国安将军的陵墓内,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撕啦声,仿佛是用什么锐器奋力的抓挠着青石板一样!

柳子胥瞪大了双眼,连退了数步!

“这……这怎么可能?莫非,付将军英魂不宁,尸变了?!”

曹静芳突然冷笑一声:“英魂不宁……倒是可能,不过不会尸变。”

柳子胥见曹静芳似乎知道些什么,急忙拱手问道:“还请公公细说。”

“付将军怎么死的……想必你们这些在朝为官的心里都有数,我就不必多言了。只是王上曾交代过,付将军入棺椁前,需将头首分离……柳大人,这你手底下的凶肆郎官应该清楚。”

柳子胥叫苦无端!他哪里清楚这些,分明是曹静芳暗中吩咐他手下的人去做的!但他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明说。

沉思了片刻,柳子胥才开口:“那曹公公,现在陵中棺椁内的付将军,莫非是具无头尸?”

“正是,咱家也是见识过些世面的,可不曾听闻这无头尸还会尸变。”

柳子胥冷汗直流,若不是尸变,那陵中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便是付国安化为厉鬼,现在要出来索命了!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这厉鬼应该是没有实体的,若说僵尸能被两块青石板挡住还好说,如今这付国安似乎也被挡在其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堂正似乎看出了柳子胥心中所想,急忙上前禀报:“陵中怪事刚有端倪之时,下官情急之下,将两张七玄宗的九幽太上镇鬼缚妖符贴在了门上。”

柳子胥这才发现,那陵寝的青石板大门上一左一右,各贴了一张不起眼的黄纸。

“做得好,做得好……”柳子胥拍了拍方堂正的肩膀,心中缓了一口气。这修建陵墓,自古以来就爱频发怪事,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七玄宗乃是大鸑正统宗门,其门人多自称七玄法人,历来这捉鬼除妖之事,少不了他们的帮助,这次多亏有这两张符咒在,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但转念一想,即便这两张符咒能暂时困住付国安,但之后又该如何?莫非要他这个正五品的钦天星官亲自进陵墓抓鬼?不成不成。

就在柳子胥苦思冥想之时,曹静芳又发话了:“柳大人,还有一事,王上命我传话给你,看过了陵寝之后,速速进宫面圣。”

柳子胥大惊:“那,那这的事?就不管了?”

曹静芳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当然要管,不过先面见圣上后再处理也不迟,我看门里那凶神一时半刻也冲不出来,柳大人放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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