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驿馆血战

卢二惨死,是云栖鹤没料想到的。

方才卢二被杀之际,青蚨铃似乎响了一声,这青蚨铃平日就挂在云栖鹤腰间,平日里无论他怎么晃动,也如同死物一般,但若周身十丈内出现邪祟,如妖鬼之物,便会发出铃声。

可见……这驿馆之内却有鬼作祟。

康鼎龙和蒯娄此时已经吓破了胆,二人畏缩在墙角,拿着刀的手止不住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掉在地上。

那小二见状,竟然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剔骨尖刀,足有成人小臂之长,朝着二人走去,面带邪笑:“怎么了,大人?方才不还要将小的剁成十八段吗?如今为何还不动手?”

说话间,小二一步一步朝着康鼎龙逼近,那康鼎龙见避无可避,当即抄起手中长刀,高举头顶,口中大喊:“我和你拼了!!!”

这次,云栖鹤不敢拖沓,厉声制止道:“不要伤他!他有意激你出手!”

康鼎龙听闻,举到半空中的刀戛然而止,那小二却忽的扭过头,目光阴鸷的盯着云栖鹤。

“你倒是反应挺快,不过……我就不能主动出手吗?”

小二话音刚落,抄起剔骨刀,就向康鼎龙刺去。那康鼎龙打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好在他胆小,一时间竟然扔掉了长刀,蹲在地上抱住了头。这才给了云栖鹤出手的时间,他当即从袖中甩出一条细索,直直勾住康鼎龙的左臂,用力一扯将他扯飞数米,侥幸躲过了那小二的一刀。只见那小二的剔骨刀没入墙壁半寸,就插在瘫软在地上的蒯娄头顶不过一个发髻的距离。

见一招落空,那小二并不吃惊,只是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蒯娄,此时他两腿之间已流淌出一汪黄色的小泉。

“那就先杀你。”

小二拔出剔骨刀,欲要对蒯娄下手,说时迟那时快,云栖鹤用脚尖勾起一旁的木凳,扔向了小二的位置,却见木凳即将砸中小二身躯之时,又被不可见之物凌空挡了下来,跟卢二出刀时的场景一模一样,云栖鹤暗道一声:坏了!

他迅速从怀中抽出一张太乙救苦天尊护身符,贴在自己颈下半寸。可还是有些迟了,在符咒效力发生之前,云栖鹤只觉周身一阵阴冷,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钻心的刺痛遍布全身,就连神智在一瞬间也有些不清醒,仿佛一双坚硬又透骨的冰爪按在了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上。

云栖鹤的鼻腔里突然涌出一阵温热,紧接着是喉咙……就在那鬼手即将要发力拧断云栖鹤脖子之时,符咒终于生效,一阵青光从云栖鹤周身四散,顷刻间一股混合着恶臭的青烟从云栖鹤身后迸发而出,身后传来一声超出常人听觉极限的尖叫,云栖鹤的鼓膜仿佛被两把冰锥同时刺穿!耳朵也流出了鲜血。

这次,那小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有些吃惊的神色。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方士,可惜,太多不自量力的人和你一样,结果怎么样?现在都在这驿馆前院底下埋着呢……桀桀桀桀桀!”

云栖鹤此时已经有些站不住身形,心中十分后怕,方才若是自己反应再慢些,此时怕是下场已经和卢二无异了。

但好在他已经摸清了这驿馆中厉鬼的路子。很明显,这驿馆之鬼和眼前的小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说,鬼都会按照生前最深的执念行事。看来,只要有人想对眼前这小二施加伤害,这鬼就会出手攻击,难怪小二总想着激怒康鼎龙几人。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这鬼不主动现身,他便是有千般手段也无济于事。云栖鹤的师父曾说过,有一种鬼,平时隐匿在鬼蜮之中,只有达成某种条件才会主动现身,这种鬼往往最难对付,被称为——应声魍。

方才的鬼叫,对云栖鹤的神智造成了极大伤害,他清楚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必被眼前这小二玩死,但太乙救苦天尊护身符能抵御的攻击只有一次,此时胸前的符纸已经化成了灰烬,飘散在地,虽然他还有几张备用,但即便能挡住这鬼对他的肉体攻击,也难防鬼叫的精神摧残。

此时,已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能使用七玄宗的秘术,方有一线生机。

云栖鹤微抖袖口,一粒红色的丹珠便出现在掌中,他没有丝毫犹豫,将丹珠含于口中。这正是七玄宗只有内门当中,天赋异禀的弟子才能传承的秘术——含丹术。

此丹珠不同于寻常丹药,名为血煞妖元丹,乃是取百年厉鬼眉心骨火,混以大妖内丹,九炼九晒而成。舌下含服,便可暂时获得妖鬼之术,有遁形鬼魅之能。但若身体遭受不住,轻则全身经脉开花暴毙身亡,重则七窍流血魂飞魄散。内门弟子若学此术,必自小夜夜以秘药浴浸泡全身,更经换脉,了除阳气。此外,更有比这血煞妖元丹更厉害的青色丹珠,一生只能使用三次,被称为三劫化妖丹。

一劫皮肉裂,二劫魂魄摇,三劫非人非鬼。

即便只是服用这血煞妖元丹,对阳寿之损耗也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七玄宗弟子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用。云栖鹤也是倒霉,刚下山不到一月,就遇上了这等难缠鬼。

含丹状态下的云栖鹤,周身已被妖气笼罩,发丝如漂浮在水中一般根根扬起,眼眸中也多了一丝狞红。

这个状态下他能维持的时间不长,顶多也就小半柱香,需在这短短时间内解决掉眼前的鬼。

他当下使出一招遁形之术,身形化为一道青黑长虹,顷刻间来到那小二身前,对其拍出一掌。这一掌他并未使出全力,他无心取这小二的性命,只想引诱他身后的鬼出现。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这一掌像是拍在了坚硬的石块上一般,被阻隔在小儿身前。一具半透明的黑影渐渐化为人形,出现在他眼前。

那鬼面容虽扭曲模糊,但云栖鹤却觉得在哪见过,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鬼身后那张小二的脸吗?

莫非是兄弟?

来不及多想,在鬼对自己出手之前,云栖鹤使出一计青鬼缠魂手,顿时青色的妖鬼之气从两掌心中发出,如同两条青蛇缠上那鬼的身躯,紧接着,云栖鹤双掌合十,口中默念:收!

只见两条青蛇突然交错在一起,收紧身形,当中厉鬼被这青蛇一束,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驿馆内!

可下一秒,那鬼竟然猛地发力,将身上两条妖鬼之气化成的青蛇撕扯成碎片,伸出利爪,朝着云栖鹤喉咙刺去。

含丹状态下的云栖鹤,无论是反应还是身体素质,都已非常人所能比拟,自然轻松躲过了这一击。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那小二哪里去了?方才明明还在自己眼前!

突然间,一阵剧痛从云栖鹤的腰间袭来,只见一把剔骨刀已经穿过了他的小腹,露出了一段刀尖。

云栖鹤咬着牙回过头,看见的是小二那张狞笑着的嘴脸,此时他的眼眸竟然被一层浓浓鬼气所笼罩,已经变成了漆黑之色!

“嘿嘿嘿,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吧?亏你还是个方士,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纯阴之人?”

“什么?纯阴之人?莫非你……”

云栖鹤话音未落,小二猛然抽出剔骨刀,和云栖鹤拉开了距离,一人一鬼将云栖鹤围在中间。

“我名伯哕,你身后的鬼……名为伯符,乃是我兄。”

云栖鹤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身后的鬼,生怕它趁机偷袭。此时他的小腹已经血流如注,不知是伯哕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刀似乎并没伤及要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若不及时止血,恐怕自己仍是死路一条。

“你倒是有两下子,我兄弟俩好久没合力出手了,看来你不是什么散修,该不会是七玄宗的吧?”

云栖鹤冷笑一声,但暗自里已经催动妖力在伤口处聚集止血。

“虽然我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尔尔,但我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没想到吧,毛头小子?”

听闻此话,云栖鹤瞳孔一震,惊道:“你纵鬼杀人,以阴气延寿?!”

“不错,有见识。纯阴之人过的是阴寿,和活人在一起久了,反而命短。我日日与死人为伴,我兄杀人,所凝聚的鬼气,最终化为阴气却滋养了我,如此这般,我定可长生不死!”

“邪道,我今日定将你兄弟二人诛灭!”

云栖鹤强撑着站起身,但他心中明白,对付一个鬼倒是好说,但眼前这伯哕吸收了几十年的鬼气,此时也是半人半鬼,恐怕也很棘手。

“喂,你们两个!趁我拖住他们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云栖鹤说罢,主动朝着眼前的伯哕发起了攻击,此时他双掌凝聚了妖鬼之气,寻常邪祟触之必受重伤。

伯哕似乎知道他这双掌有些厉害,并未还击,只是一味躲避,但云栖鹤身后的伯符却不管那些,疯狂舞动着两条鬼手,朝着云栖鹤袭来。

云栖鹤甩出袖中细索,那细索缠绕着妖鬼之气,此时可自由掌控变化,牢牢缠在了伯符身上,顿时让它动弹不得。

云栖鹤明白,这缚妖镇鬼绦顶多能拖住伯符片刻。

必须尽快先解决兄弟中的一人,那伯哕虽然常年吸收鬼气,但毕竟一半的肉身还是人,想来不难对付。

云栖鹤当即咬破舌尖,以舌尖精血激发丹珠,登时,他的本体化作三道血影分身,三者从不同角度朝着伯哕攻去。

伯哕见避无可避,当下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冷笑。只见他口中嘀咕一声:“换!”

下一秒,他的身体竟然分解成了片片腐质,渗入到驿馆地板当中的缝隙,下一秒,伯符出现在了本该伯哕所在的地方。

但云栖鹤已经来不及收招,三道血影其中两具被伯哕一手一个掐住,当即捏碎成血雾。只剩本体的云栖鹤一掌击打在伯哕胸口,但却像是打在了棉花里一样,半条手臂深深嵌进了伯符的身体当中,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拔不出分毫。

此时,云栖鹤的身后,本该束缚着伯符的位置,一个人影正在渐渐重组,正是先前遁入地下的伯哕。只见他的身体如同泥浆一般缓缓凝聚在一起,当中却混合了一些蚯蚓和尸虫,不多时便重新组合成人形。

见伯哕从自己身后提着剔骨刀缓缓走来,云栖鹤慌了,但无论他如何挣扎,用左手攻击也好,脚踢也罢,这伯符就跟个雕塑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就是鬼吗?好强。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突然间,伯符双臂将云栖鹤牢牢抱住,势大力沉的挤压从云栖鹤的两侧肩膀上传来,他几乎都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身后传来“桀桀桀桀桀”的阴冷笑声,绝望充斥了云栖鹤的内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本该逃跑的康鼎龙和蒯娄二人不知哪里来了勇气,竟然一左一右抄起两把椅子,对着伯哕冲了上去。

忽然间,云栖鹤感觉身形松快了许多,那伯符见伯哕要受到伤害,竟然下意识放开了云栖鹤,挡在了伯哕身后。

掉在地上的云栖鹤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强撑着扭过身子,对着伯哕伯符二人低吟道:“阴烛照!”

云栖鹤的双眼突然间燃起幽绿鬼火,视线所及之处,正是伯哕和伯符二人所在之处霎时间燃起熊熊绿火,将二人剧烈焚烧,只见一人一鬼在火中挣扎不已,场面好不凶残!

云栖鹤静静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这一招使出,他视力将会受到不可逆的摧残。但不能辜负了这两人用命给他换来的机会。

康鼎龙和蒯娄见伯哕和伯符暂时被困在了火中,赶紧上前搀扶起云栖鹤。

“兄弟,你还好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康鼎龙也不管云栖鹤是何想法了,将他手臂抗在肩上,就搀着他往外走去。

三人刚进到驿馆院子,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伯哕和伯符此时已经冲出了绿色火焰的包围,伯哕的身上此时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烧伤痕迹,露出了皮下的腐肉和已经干枯发黄的骨头,其中还有许多可怖的虫子来回窜动,看来这便是纵鬼延寿的代价。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我要把你们三人都做成肉冻!!!”

伯哕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响彻在夜空当中,此时一片乌云正好盖住了月亮。

“糟了……乌云蔽月,这二人的鬼气又要增强许多了。你们快走……不必管我!”云栖鹤推开身边的康鼎龙和蒯娄,打算一人面对。

但他此时也已到极限,口中的血煞妖元丹效力早已经过了。方才使用阴烛照的副作用导致他此时视力也有些模糊,在这昏暗当中,他已经看不太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伯哕还是伯符了。

就在这万分危难之际,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那是驿馆大门的方向!

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有人没啊?敲半天门了,没人我可进来了。”

只听“嗙”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竟然应声倒塌,扬起一阵飞尘沙土,盖住了那说话男子的身形。

“咳咳……”一个白衣青年捂着嘴,轻咳着从尘土中现身,看到了面前两方对峙的一幕:“我去,这么热闹?”

那白衣青年身后背着的长布包里此时嗡嗡作响,似乎什么东西有按捺不住之势。

此人竟是付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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