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拍了拍身边一个盖着油布的箱子：“好！有种！家伙现成的！炸了卡子，清了路障，你们坐我们的胶轮车走！伤员也能拉上！比你们拉那破铁棺材快！”
夕阳如血，将津浦线残破的身影拉得老长。远处，台儿庄方向的炮声愈发密集，像战鼓擂在每个人的心上。李山河望着鲁大鹏打开的箱子，里面是成捆的黄色炸药、雷管和***。
残阳彻底沉入血染的地平线，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涂抹着津浦线两侧破碎的田野和狰狞的弹坑。风卷着硝烟和焦糊的尸臭，刀子般刮过每个人的脸。李山河和鲁大鹏的人马合在一处，不足五十人，像一群伤痕累累的狼，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距离鬼子关卡不足三百米的一道荒沟里。
关卡扼守着被扒断铁轨的路基豁口。一座三层砖石炮楼像蹲伏的巨兽，黑洞洞的枪眼俯瞰着必经之路。炮楼前，沙袋垒砌的环形工事里，隐约能看到晃动的钢盔和刺刀反光。两盏昏黄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扫视着前方开阔地，光柱所过之处，尽是翻起的黑泥和扭曲的铁丝网残骸。更远处，通往微山湖小站的方向，几点移动的汽车灯光正快速逼近——中转站的鬼子援兵到了！
“***来得真快！”鲁大鹏压低声音，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指了指炮楼和工事之间那片相对低洼的开阔地，“看见没？那地方，是炮楼火力死角，也是他们换岗的必经路。把‘铁西瓜’（炸药包）埋那儿，上面盖层浮土，再撒上点你们那‘宝贝’粮，当个饵！”
是他们大意了，刚端掉一个鬼子的前哨。谁知道鬼子反应这么快。李山河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里的鬼子没有这么多，现在摆出的这个架势，怎么样也不像是鬼子的一个小队。
李山河也知道鲁大鹏他们的的意图。但现在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那有半途而废的。干就完了。
那几袋散发着浓烈霉味的脏污高粱，此刻成了绝佳的诱饵。饥饿的鬼子兵看到散落的“粮食”，极有可能脱离工事去捡拾。“老六！带两个人，把剩下的霉高粱，混着土，薄薄撒一层在那片洼地边上！记住，就撒边上，别盖住药！”
老六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动作还算利索的兄弟，像三条土拨鼠，贴着地皮飞快地窜了出去，怀里抱着沾满血泥的粮袋。很快，洼地边缘就多了一层星星点点、在微弱月光下几乎看不真切的“诱饵”。
与此同时，鲁大鹏手下两个精瘦的汉子，像壁虎一样贴着沟沿，无声地滑向洼地中心。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炸药包（“铁西瓜”），手里拿着短柄工兵铲。动作快得惊人，铲土、挖坑、埋药、覆土伪装，一气呵成，整个过程只有泥土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埋好炸药，拉出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荒沟边缘鲁大鹏脚边。
“成了！”两个汉子溜回来，脸上全是汗和泥。
时间仿佛凝固。炮楼里的鬼子似乎毫无察觉。探照灯依旧懒洋洋地划着圈子。远处汽车的马达声越来越清晰，车灯的光柱已经能照亮扬起的尘土。
终于，炮楼底层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四个鬼子兵缩着脖子走出来，大概是换岗或者巡查的。他们端着枪，骂骂咧咧地踩着泥泞，走向环形工事。其中一个眼尖，立刻发现了洼地边缘那层异样的“浮土”，还有几粒在微弱光线下反光的“粮食”！
“纳尼？米？”那鬼子兵用刺刀拨拉了一下，捡起一粒沾着霉斑的高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皱起，“库萨鲁（发臭了）？”但他还是贪婪地揣进了口袋。另外几个也被吸引，端着枪，下意识地朝洼地边缘聚拢，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
机会！就在他们四人几乎站到洼地中心上方的瞬间！
“拉火！”鲁大鹏一声低吼，如同炸雷！
他身边一个汉子猛地拽动了手中的***！
嗤——！
***冒着白烟，疯狂地燃烧起来，像一条噬人的白蛇，瞬间窜向洼地中心！
四个鬼子兵刚意识到不对，惊恐地抬头。
轰隆隆——！！！！
地动山摇！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在洼地中央猛烈炸开！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泥土、碎石和破碎的肢体，呈环形横扫出去！那四个鬼子兵连惨叫都没发出，瞬间被撕成了碎片！爆炸的气浪狠狠撞在炮楼的墙壁上，震得砖石簌簌掉落！环形工事里的鬼子被震得东倒西歪，一片鬼哭狼嚎！
“打！”李山河和鲁大鹏几乎同时嘶吼！
哒哒哒哒——！
老六的捷克式虽然枪管弯了，但此刻也爆发出愤怒的嘶吼，子弹泼水般扫向混乱的工事！幸存的士兵们纷纷开火，子弹像复仇的毒蜂，射向那些被炸懵的鬼子！
“八嘎！敌袭！射击！”炮楼里的鬼子反应过来了，机枪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子弹像冰雹一样砸在荒沟边缘，打得泥土飞溅！
“撤！按计划撤！”鲁大鹏一边还击，一边大吼。他们的目的不是强攻炮楼，而是制造混乱，炸开通路！
众人立刻沿着荒沟，交替掩护，拼命向东狂奔！那几辆胶**车早已套好，伤员被迅速抬了上去。林书远拖着高烧昏迷的赵大夯，死命往车上推。铁算盘捂着渗血的腰，咬牙推着车轮。
然而，更大的危机降临了！远处那几辆疾驰而来的鬼子卡车，此刻已冲到近前！刺眼的车灯像恶魔的眼睛，死死咬住了正在撤退的队伍！车斗里，密密麻麻的鬼子兵跳了下来，嚎叫着展开战斗队形，轻重机枪瞬间架起！更可怕的是，其中一辆卡车上，还架着一门九二式步兵炮！黑洞洞的炮口迅速压低！
后面黑影之中更是接连亮起七八道灯光，这踏马碰到鬼子的运兵大队了，这也太悲催了。
“卧倒——！”李山河的吼声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狂暴枪炮声中！
砰砰砰！哒哒哒哒！轰！
子弹、炮弹像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胶**车的木板被瞬间打穿！拉车的骡子惨嘶着倒下！一个推车的铁道队员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炮弹掀飞，半截身子挂在车辕上！
“啊——！”狗剩被流弹擦中胳膊，发出凄厉的哭嚎，这声音在枪炮的轰鸣中显得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更多火力！
“不能停！冲过去！冲进前面那片林子！”鲁大鹏眼睛血红，指着东面约一里地外一片黑黢黢的丘陵地。那是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剩下的人连滚带爬，顶着密集的弹雨，拖着伤员，玩命地向那片丘陵冲去。子弹在耳边嗖嗖飞过，不断有人闷哼着倒下。铁算盘一个踉跄，腰间的绷带瞬间被鲜血染透，被旁边的人死命架住。李山河感觉肩膀一热，一颗子弹擦飞了一块皮肉，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一边开枪压制追得最近的鬼子，一边嘶吼着催促：“快！快！”
债，必须血偿！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