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公元1735年)八月,秋意已侵染紫禁城的金瓦朱墙。
帝国的神经骤然绷紧——在位十有三载,以雷霆手段、铁血意志与近乎自虐的勤政,将康熙大帝遗留的盛世基业反复锻打、刮骨疗毒的雍正皇帝,在圆明园轰然驾崩。
龙驭上宾的丧钟,震荡着九州四海。他留下的,绝非一个歌舞升平的温柔乡,而是一个被其刚猛腕力强行扭紧发条、筋腱毕露的庞大帝国。
赋税之枷,曾勒千年。他挥刀斩断人头税的古老锁链,“摊丁入亩”如惊雷落地,令无地贫农佝偻的脊背,第一次感受到卸下巨石般的喘息。贪腐之蠹,曾蚀国本。“火耗归公”如熔炉锁住白银的暗流,“养廉银”则试图以煌煌正途填塞官吏无底的欲壑——这是一场对千年积弊的正面强攻,虽疮痍犹在,脓血已见收敛。特权之壁,曾如山岳。“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诏令如寒锋出鞘,硬生生削平了缙绅阶层免赋免役的世袭壁垒,国库财源为之奔涌。权柄之巅,云谲波诡。“军机处”的设立,无声无息间收束了议政王大臣会议与内阁的权柄,天下机枢、万机庶务,如百川归海,尽汇于养心殿那方御案之上,皇权独揽,登峰造极。
边陲烽火,灼烤着帝国的雄心与创口。 雍正三年,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的狼烟被铁蹄踏灭,余烬尚温。九载寒暑轮转,漠北和通泊之役的清军精锐却遭灭顶之灾,尸横遍野的惨败如冰锥刺骨,寒彻朝野。耻辱的阴霾未散,转年光显寺的雪亮刀锋终于劈开晦暗,一场惨烈的大捷迫使桀骜的准噶尔人坐到谈判桌前。硝烟暂熄,但广袤的西域疆土仍在粗重喘息,战争的阴影如秃鹫盘旋未去。
乾清宫的御座上,龙椅的余温尚存。 新政的墨迹未干,改革的刀锋犹利,战争的创伤仍在隐隐作痛,而空前集中的皇权,此刻正悬于九鼎之上,散发着凛冽而沉重的光芒。
年轻的弘历,未来的乾隆皇帝,就在这交织着锐利革新、未愈伤痛与中央集权的复杂图景中,步履沉稳地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座。 帝国的目光,天下的重担,瞬间聚焦于这位新君挺直的脊背之上。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在紫禁城秋日的肃穆与期待中,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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