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高深莫测

“我……还是……不行么……”林一拄着沉重的乾坤棒,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拓三千等人狰狞的面孔在晃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扭曲。他死死盯着他们,眼中尽是不甘的火焰,但身体却已到了极限,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只剩下头顶那片冰冷而遥远的星空,漠然地俯视着这一切。

“住手,这么多大男人围攻一个孩子,害不害臊?”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一个白袍少年,约模十八九岁,长相俊美,身材高挑。对着拓家弟子们老气横秋的说。

“那里来的小鬼!男不男女不女的。今天大爷们办正事,滚一边去!少给自己找不自在!”拓三千没好气的说,但也不想节外生枝。毕竟不知对方底细,万一惹到那个强大的势力就惨了。拓家在庆州也就是一个二流家族而已。

白袍少年听到说自己不男不女这句话时,眉毛一挑,“我既然碰到了,救人就救定了。你们几十个大男人舞刀弄枪的把这个孩子伤成这样,今天本公子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自从负气逃离家族后,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实在是好生无聊。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可以扶弱抑强之事那肯放过!何况还被人骂成男不男女不女,这架是打定了。以后就算被爹爹知道了责罚,自己也是占了道理的。

“小兄弟心地善良,让老夫倒是佩服。可是你仔细看看,他只是一只我家圈养的化形境小妖,并不是人啊!偷了我族里的宝物想逃跑,被我们发现后抓到。它还在负隅顽抗呢。请公子不要多管闲事!”拓三千皱起眉头,他感觉不到这少年的仼何气息,但也不想节外生枝,仍然耐心解释着。试想,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人深更半夜看到几十个手执刀剑的武者,不仅不恐惧回避,反而跃跃欲试,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根据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少年绝不普通。

“妖?小妖也不应该如此虐待。我家的猫妖,经常偷鱼吃。最多也就扣它一顿饭,惩罚一下!象你们这样又砍又杀的,就算是养的妖宠也不行!好了好了,懒得跟你废话。总之,这人我救定了!”少年有恃无恐,只想打发无聊,那愿意听拓三千解释。卷起衣袖就冲了上来。

拓三千暗暗叫苦,哪里钻出这么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油盐不进,偏要横插一脚!他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林一,心头更沉。家主严令如铁锤般砸在耳边:不惜一切代价,必得带回这小妖与它怀中那根沉甸甸的乾坤棒!眼看大功将成,却凭空跳出这么个古怪少年。

他忍不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白袍少年。火光摇曳,少年身姿挺拔,俊美的脸上竟无半分波澜,那份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睥睨?这绝非寻常少年郎见到刀光剑影时应有的反应!一股寒意,顺着拓三千的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爬满全身。

行走江湖数十载积累的经验和听闻的种种恐怖异闻,此刻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炸开、翻腾:

——延州齐天宗,何等煊赫!宗主及长老们哪一个不是威震一方的高手?却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被一个衣衫褴褛的无名瞎眼乞丐单枪匹马闯上山门!据说那乞丐手中不过一把锈迹斑斑的豁口柴刀,刀光只闪了三下,如同阎王勾魂的笔轻轻一划……三刀!仅仅三刀!宗主头颅飞起,长老们咽喉喷血,偌大一个宗门顷刻间精英尽灭!那乞丐在漫天血雨和未冷的尸骸间,如鬼似魅,飘然下山,不知所踪……

——繁华闹市,车水马龙。威名赫赫、身边高手环伺的独孤家主,正于长街信步。一个美貌绝伦的少女,手执两柄秋水般的长剑,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他面前。少女嫣然一笑,双剑齐出,快得只剩下两道交错的寒光!独孤家主脸上的惊愕甚至来不及完全绽开,咽喉已被洞穿!少女身影如穿花蝴蝶,在护卫们惊怒的刀光剑影中轻松穿梭,转瞬消失在人潮深处,只留下满街死寂和滚烫的血泊……

——枪神陈三枪!一杆银枪威震江湖二十年,多少成名好手在他枪下饮恨!他退隐后,府邸深严,护卫森严。谁能想到?一个路过借宿、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廊下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没人看清书生如何出手,只听得一声极其轻微、如同丝绸被利刃划开的“嗤”声。陈三枪高大的身躯骤然僵住,手中银枪“当啷”坠地,咽喉处一点朱红迅速洇开,人已软软倒下!那书生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

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哪一个不是看似无害,却身怀屠龙之技?眼前这白袍少年,那份不合时宜的从容,那份面对几十条持刀大汉的平静……

拓三千的心跳如擂鼓,握着刀柄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他仿佛已经看到少年袖中暗藏的锋芒,只需轻轻一吐,便是血溅五步!

恐惧像藤蔓绞紧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不能再犹豫了!

“拓七百!”拓三千嘶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扭曲变调,尖利得划破夜空,“你们十人,给我全力围攻这小鬼!拓八百!带十人立刻巡查四周,一草一木都给我翻遍,看有无埋伏!拓九百!剩下所有人,结阵!严阵以待!有风吹草动,立刻给我扑上去!动手!”

“动手”二字如同炸雷,劈开了凝滞的夜。最后一个音节还在喉咙里滚动,拓三千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迅速的反应,他猛地拧身,足下发力,整个人像一支被强弓射出的毒箭,目标不是那深不可测的白袍少年,而是地上昏迷的林一和他身旁那根冰冷的乾坤棒!

枯瘦的手爪带着破风声,精准地抓向林一的后颈和地上的神兵!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少年相反的方向,用尽毕生力气飞身疾掠而去!衣袂带起的劲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身影快得几乎在夜色中拉出一道残影!江湖险恶,谨慎方可行得万年船!管他什么面子,保命要紧!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裂夜空,如同厉鬼的指甲刮过耳膜!刚掠出百米的拓三千浑身剧震,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心窝像被冰锥狠狠凿穿!那声音里蕴含的惊骇与痛苦,如同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完了!少年果然是个煞星!几十个弟子,只怕一个照面就…他脑中瞬间闪过尸横遍野的血腥画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万幸!万幸自己见机得快,逃得性命!他头也不敢回,恨不得肋生双翼,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两条腿上,亡命般向前狂奔。

“三叔!这小鬼拿下了!嘿嘿,银样蜡枪头!” “三长老!四处查探过了,鬼影都没,无埋伏!” “三叔,你在哪儿?搞定了!” 纷乱的呼喊夹杂着少年气急败坏的痛骂,刺破了拓三千的恐惧:“你们这群下贱坯子!等我的人来了…哎哟!我的肩膀!轻点绑!好痛啊!”

拓三千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他豁然转身,几个起落便掠回火光摇曳处。眼前景象让他几乎噎住:那白袍少年被五花大绑,帽子早不知飞去了何处,满头青丝凌乱。更要命的是他那张脸——左右两颊肿得如同发面馒头,红紫交加,左脸上赫然印着五道深紫色的粗大指痕,几乎要渗出血来,显然是哪个弟子情急之下的杰作。哪里还有半分飘逸出尘?活脱脱一个刚被痛揍的猪头!

拓三千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羞恼与后怕在胸中炸开。他一步上前,指着少年鼻尖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肿胀的脸上:“他娘的!你那帮手好滑溜!连中老夫两记裂风刀,竟还逃得这般快!害老夫追出老远!” 声音洪亮,眼神却心虚地扫过周围弟子,生怕有人戳穿他方才的惊弓之鸟状。

他恶狠狠剜了那猪头少年一眼,心头一万匹草泥马正呼啸而过!

“带走!全部押回族里!”拓三千脸色铁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他目光阴鸷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根失而复得的冰冷乾坤棒上,“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泄露半字,否则休怪老夫无情!”他狠狠一跺脚,碎石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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