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赤焰王国&巨港天灾

太阳历5006年10月24日。

东方渐白的天幕上只剩下那颗最亮的启明星,还在凝视着暗褐色的红海。红海之上海风轻啸,一艘双桅运奴船正借着风力向神之岛静静驶去。五十多个奴隶被关在狭窄的船舱底层,睡得正香。

“不,滚开,滚开……你们这帮牲畜。去死吧,魔鬼。救救我,啊……滚开,滚开,你这个魔鬼……”妻子被几个蛮国士兵围住,惊恐地又跳又叫。一个蛮国士兵嘻笑着终于抓到妻子。妻子被一把推到在地,蛮国士兵抱起妻子的屁股将她的裙子和内衣一把撕下。其它几个士兵暴发出阵阵yin的狂笑,一个个将腰带解下,等着好好享用他们今天抓住的这只羊女。

申政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使劲挣扎着,嘶哑的声音发出一声声野兽般的吼叫。绳索紧紧勒入肉中,他希望绳子勒住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脖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勒死或者被他们杀死。妻子的哀号,叫骂还是一声声传来。每一声哀号都让他的心撕裂,每一声叫骂让他的血凝固。突然妻子的声音没有了,四周陷入了一片宁静,他在黑暗中呼喊狂奔,拚命挣扎。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吧,知觉终于又慢慢回到了身体。他的小腹之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炙热将他从黑暗中唤回。申政模糊地看到妻子赤裸着身体爬在屋前的石阶之下。或许她是想逃回屋里吧,但她一动不动。她的头上沾满了鲜血,那是她的血。哦,她死了,他们杀了她。申政感到自己的心在冰冷中一点点地破碎。一个蛮国士兵走过来抓起他的头,说了几句蛮语。申政一声不吭,他只死死盯着这个满脸胡子面目凶恶的蛮国士兵,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他相信这个蛮国士兵已经死了几百次。蛮国士兵被激怒了,抽出弯刀来照着他的头用力砍下。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敲打声将申政从噩梦中惊醒。又是这个噩梦,不,不是噩梦,是真的,他每次醒来都希望这只是个噩梦,但他知道它不是。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那个黑暗的午后、妻子被害的场景,还是不时会出现在他的梦魇之中。在梦中,他已经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和生不如死的绝望。他甚至渴望当时那把弯刀能砍断他的脖子,但持刀的手被另一个蛮国士兵挡住。他们用蛮语激烈的交流了几句之后,持刀的蛮兵愤怒地推开那只阻挡他的手,用刀柄将他击昏。蛮国士兵大概是不想在失去一个羊女之后,再损失他这个羊奴吧。二十天后他被卖给了这艘双桅运奴船的主人。

“起来了,你们这群懒猪。”一个肥壮的监役一边用鞭杆敲打着铁栏,一边扯着嗓子叫骂。“你,你,你……”他用鞭杆指敲打了几个人的头说,“你们几个去清洗甲板。”接着又敲了另外几个,“你们几个负责清洗猪圈。”

申政被肥监役击中去清洗甲板,他已经学会毫不在意这种侮辱性的敲打,反而有些高兴能被选中。他宁愿去甲板上干活,也不愿意被关在猪圈里。他们这一船五十多个奴隶,分别被锁在船舱底层的五个铁栏里。上船之前光头船长烧掉了他们所有人的衣服,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全都一丝不挂,按光头船主的说法是为他们的健康着想。奴隶们刚开始的那点羞耻心、自尊心,在二十多天的航程中,被磨的只剩下呆滞与麻木。猪圈里只允许有猪,猪只需要听话、服从和忍耐,自尊只会换来嘲笑,抗争只会换来鞭子。

五十多个奴隶每天在铁栏里吃喝拉撒,即便是每天都会有奴隶清洗,却永远都洗不掉那股让人窒息的酸腐、骚臭之气。这里的味道和环境连猪圈都不如,每当听到光头船主和肥监役把这里称作猪圈时,申政都觉得他们是在侮辱猪圈。如果拿这里和他们村子的猪圈相比,那他们村子的猪圈绝对算得上是人间天堂。

申政和其它三个奴隶来到甲板之上,四人深吸几口着带着咸味的空气,脸上全都露出陶醉之色,这可是他们在这趟航行中为数不多的享受。天刚蒙蒙发亮,已经有商客在甲板上聚集。光头船主很会做生意,他的船除运奴外,也搭乘商客。申政和一个女NU隶负责清洗船头的甲板。赤裸女NU的出现立即吸引了几个正在谈笑的客商,申政怀疑这也是光头船长讨好乘客的一种手段。一个肥胖的乘客对一个戴着黑色圆帽的中年商人说:“艾德,这个女NU怎么样?你看她的屁股多有弹性,她的身材让我想起了我的老婆。”

“赖贺,你老婆的水桶身材怎么比得这个女NU性感苗条,你不会是想上她了吧?”他旁边的一个朋友打趣说。

众人哄笑。

那个叫艾德的商人说:“我劝你还是别惦记她。即便是让船长把她洗上三遍,我打赌,如果你敢吻她的屁股,你肯定会把肠子都吐出来。奴隶们已经在甲板下捂馊喽。”

众人又笑。赖贺对朋友们的打趣毫不介意,依然用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在女NU的屁股和RU房上反复抚摸:“艾德,你说咱们今天就到巨港城了,巨港城怎么样,有没有我们乌丘的城市大?”

艾德笑说:“你们乌丘的城市和巨港城比起来的话,也就是一个小村庄。”

“有那么夸张吗?”众人说。

艾德笑了笑继续道:“巨港城有四千多年历史,在阿特兰人统治时期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拥有着神之岛最古老的海港,所以有也人叫它古港城。如今的巨港城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有最繁荣的街道,有最豪华的赌场,有最大的商行……”

“有妓女吗?“刚才打趣赖贺的乘客插嘴问。

“妓女?赤焰王国所有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妓女。白的、黑的、胖的、瘦的、小的、老的,只要你出的起价钱连王后都可以陪你上床。”众人大笑,等众人笑过,艾德继续道:”当然如果要说享乐的话,还得去浴火之都。浴火之都本来是浴火重生的意思,但人们更愿意叫它欲火之都——XIYU的欲。还有什么比两脚间的欲火更容易让人们铭记?!欲火之都才是真正的极***,当你去过一次之后,你就一定会去第二次,直到你花完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币。钱花光了你都不愿意离开,你会高高兴兴把自已卖给妓院,心甘情愿留在那里做一辈子龟奴。”

“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朋友们。当你们去过之后,你们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其实还有所保留。当然如果你们此行就到巨港城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留下一条裤子抵押给船长,好让他把你们带回老家。当然也没准你可以用赢到的钱,买艘战舰开回乌丘,送给你的情人。巨港城遍地都是金币,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

“巨港城是巨大的巨,还是火炬的炬?地图上标着的是火炬的炬,但是书上都是巨大的巨。”一个满脸雀斑的人问。

“两者的意思都有吧。官方是用火炬的炬,但无论是港口还是城市给人的直观感受都是宏伟巨大,所以人们更愿意叫它巨港城——巨大的巨。等着瞧吧,再有半个时辰,你们就能看到一尊巨大的太阳神像,高举着火炬欢迎我们。马库斯,你去把咱们的行李搬到甲板上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结束这趟让人腐烂的航行喽。”艾德一边说话,一边指挥他的仆从去搬运东西。

甲板上的人都用瀛洲大陆的通用语亚夏语交谈,所以申政听得懂他们的谈话。申政认识他们称之为艾德的塞姆商人。艾德喜欢捋着他那两撇漂亮的八子胡,站在甲板上与人聊天。至少在申政为数不多的几次被指派到甲板上干活时,每次都能看到他。甲板上没有商客时,他也能和水手们开玩笑。他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连奴隶们也愿意靠近他。有一次申政甚至看到他对自己微笑示意,虽然申政知道那可能只是商人的无意之举,但却依然忍不住对此人心生好感。

艾德号称他是一个游走于世界的商人,他向商客们讲的许多地方,申政都在书上看到过,但远没有艾德描述的生动有趣。神之岛是艾德最常来的地方,按他的说法,他对神之岛的熟悉远胜过他在利莫里亚大陆的家乡。艾德还向商客们讲述他的各种奇遇以及神奇的本领。他宣称只要是他见过的人,他便永远不会忘记。商客们说出船上一个人的简单特征,他马上便能将那个人完整形象描述出来,包括那个人的帽子服饰。如果他曾听到过他们的名字,或者听他们说过什么话,他也不会遗忘。商客们称他为神奇的艾德。他旁边那几位乌丘国的朋友,都是他在此次航行中认识的,现在已经宛若至交。

甲板上的人渐渐多起来,申政清洗甲板的任务也渐近尾声。突然船头传来几声惊呼。申政顺着惊呼声抬头看去,一尊巨大的雕像渐渐在海平面上现出。这就是艾德口中说的太阳神像吧。但它比艾德的描述更加宏伟,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感受到它的震憾。远远望去,太阳神的双腿横跨在海湾两侧,他左手拄着一柄巨剑直插海底,右手擎着一个巨型火炬,火炬上熊熊的火焰仿佛要将这个清晨阴霾的天空点燃。光头船长大声吆喝着,轮浆手们加快了蹬轮频率,双桅船就像一条箭鱼,快速向太阳神像滑去。

“啪,”申政的背上挨了监役一鞭子,“懒猪,别愣着,快点干活。”

申政赶紧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清洗工作。刚刚,太阳神像带来的巨大震憾,有那么一刻让他忘记了自己。它真得应该叫巨港,是巨大的巨,而不是火炬的炬。

“看吧,过一会我们就会从他的老二下钻过去。这恐怕是你们平生见过最大的老二了。” 艾德的幽默又引来一片笑声。

申政跪在甲板上使劲低着头,忍耐着涌到嗓子里的笑声。他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个神奇的商人,他把那柄巨剑比作太阳神的老二,想想恐怕没有比这更贴切的比喻了。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人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大喊:“快看,那是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双桅船西方的天空中,有一团黑云快速这片海域压来,黑云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闪电和火光。人们惊恐地看着它越来越近,当第一个火球从天而降砸在海岸上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叫声。甲板上顿时大乱。

“天火!天火!是天龙要来了。”有人大喊。

“闭嘴,笨蛋!”光头船长怒吼,“是火山喷发。所有人都到船舱里去。”

没有人听他的,谁也不愿意躲在船舱中被天火砸中。商客们都在甲板上慌乱地奔跑,此时奔跑是唯一能释放他们恐惧的方法。

“真是倒霉透了,黑鱼把帆全部降下来,用桨轮让船全速向东北方向前进,我们在最近那个突出部登陆。”光头船长大声命令。

“在那儿登陆,山羊号一定会搁浅的。”那个叫黑鱼的水手质疑。

“那也总比死在海里强。”

“我们返航吧,只要我们够快……”

“笨蛋,你能快得过那该死的岩火?它已经烧你的屁股了!或许海啸很快也会来。快,不想死的话,按我吩咐的去做。”

黑鱼答应一声,带着两名水手降下船帆。轮浆手们玩命地踩着桨轮,朝着最近的陆地驶去。

巨大的火球接二连三,从天空中呼啸着砸进海里。和山羊号一样向最近海岸驶去的一艘平底货船,躲避不及被火球砸中。火焰瞬间就将平底货船吞没,只有船员们凄厉的叫声,透过海面上漫天烟尘隐隐传来。海面上好像一下子多出许多船,从港口逃出来的船和准备进港的船搅在一起,港口附近的海面一片混乱。大部分的船都选择向深海逃窜,只有少数船在拼命靠岸。一艘巡逻战舰拦腰撞沉了一艘三桅运兽船后,被碎裂的神像残片砸中。一个巨大的岩火击碎了太阳神手中的火炬,几万斤被点燃的棕榈油从空中洒落,犹如漫天火雨,太阳神像附近的海面和海港立即陷入一片火海。黑空中岩火呼啸,海面上油火狂暴,惊乱的大海上到处都是燃烧的船只,巨大的爆裂声和人兽临终前的哀嚎不时从火海中传来。

地狱!地狱!申政被这地狱般的恐怖骇地浑身发抖。从灾难一开始,他就死命抱住甲板上的一根立柱。山羊号被突然狂乱的大海甩来甩去,他在心里向他知道的所有神灵祈祷,保佑山羊号不要被岩火击中。那些他从来都不信的神没有回应他的祈祷,一个岩火斜刺里击中主桅,带着半截主桅直入海中。申政清楚地看到,正在呼喊指挥的光头船长被一根掉落下的底桁击中,光秃秃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尸体掉到船下瞬间被一个大浪卷入海底。山羊号被这猛烈的一击,震的差点侧翻。原本为快速上岸,已经被商客们搬上甲板的的行李和货物,此刻统统被倒入大海。

艾德早就放弃了他的货物,只将一只随身的紫藤手提箱死死地抱在胸前。山羊号被击中时,他的手提箱也被震出撞开,箱子里的物品散落在甲板上,一起向大海滑去。艾德大喊:“龙玺,龙玺,我的龙玺,拦住它……”

申政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臂挡了一下。只有一个盒子被他挡了下来。那是一个镌刻着夔龙纹的盒子。陈旧的紫檀木盒子散发出古老尊贵的气息。申政认识夔龙纹【夔kuí:古代传说中一种形状像龙而只有一足的动物。】,神秘的夔龙纹是神之岛昊天盛世时期最尊贵的纹饰。

山羊号立足未稳,艾德就焦急的命令他的仆从马库斯赶快把盒子拿回来。马库斯小心地滑到申政旁边,踹开申政的手臂,将盒子取走。艾德接过盒子长出一口气,将其死死抱在怀中,马库斯则宛如一条忠犬守护在主人身边。

山羊号还在拚命地向海岸靠近,眼看离海岸越来越近,它的好运气却在此时用完了。又有一个岩火击中山羊号的船尾,山羊号倾刻侧翻,随着岩火一起向海底沉去。

申政在山羊号被击中的一刹那,就被甩了出去。猛烈的撞击使申政在落入大海之时差点晕过去,胃里呛入几口海水之后,回过神的他四处乱抓,竟然幸运地被他抓到一块破碎的船板。他抱着船板,拚命向岸上划去。恐惧、海浪和岩火都让他喘过不气来,他觉得自己就要昏厥,但他知道他不能晕。他不怕死,在妻子被杀的那个午后,他就已经不在乎生死,但他放不下女儿。他这两个月来忍受了无数屈辱,就是为了能活着回去找他的女儿。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将三岁的女儿藏在梁上的黍子地时,女儿那慌恐无助的眼神。他告诉女儿他先去找妈妈,然后就回去接她,但他没能回去。他必须活下去。燕儿,等着爹爹,爹爹不会死的,爹爹一定会回去找你。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