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都位于圣地王国的中心,亦神之岛之中心。方圆二十余里的龙都,中间被一条巨大的南北中轴线分割,形成东西对称格式。城外十五里的天阙山,郭城的天枢门、天心街、天水桥,皇城的天皇门、天宫门,以及宫城的天龙殿、天堂塔和天寿山,九个天字头的建筑自南而北分布在中轴线上,隐寓着“稳坐九重”之意。郭城内五厢四集,一百零八座里坊【里坊:类社区的一个城市单元】,畦分棋布于中轴线两侧,宛如龙都之上的片片龙鳞巨甲。碧波泱泱的天水河从城郭中横贯而过,给龙都注入了无限生机。龙都有三重城坦和两条护城河:雄伟的郭城,庄严的皇城,奢华的宫城;宽阔的郭城护城河也称龙河,秀丽的皇城护城河也称御河。三重城坦、两条护城河,相互环绕贯通,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圣地王国的心脏。
午后,明贞神皇正站在天堂塔的顶层凭栏沉思。天堂塔共九层,高三百二十尺,是龙都最高的建筑。它和其后方五层高的天龙殿,前后呼应,象征着皇家九五之尊。巍峨宏伟、鳞次栉比的宫殿群分布在天堂塔和天龙殿周围。但此刻明贞神皇无心欣赏宫城的辉煌,灰茫茫的天空笼罩了整个龙都,让他心情颇为沉闷。空气中偶尔还会传来几丝刺鼻的气味,让人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此前几天,明贞神皇就已经收到天机尉的情报,赤焰王国的祝融火山喷发了。只是他没想到火山喷发的灰烬,竟然可以影响到几千里之外的龙都。可想而知,这次赤焰王国遭受的灾难有多严重。他对赤焰王国并无多少好感,焚天自继位以来就和他的圣地王国明争暗斗。那个赤睛虬髯的小辈,倒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只是赤焰九城内部并不一心,所以每次争斗反而往往处于下风。只是他不由为赤焰王国的奴隶感到担忧。赤焰王国盛行蓄奴,奴隶的命平时就贱如骡马,在这种灾难和灾后重建中,天知道他们都会遭受怎样的苦难。明贞神皇年轻之时也曾雄心勃勃,也曾梦想过征服赤焰王国,解放那里的奴隶。可是几十年间,打来打去,他甚至连伊水河都没有跨过去。他的那份雄心随着时间流逝,亦被慢慢磨灭。
明贞神皇思绪正在漫游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总管太监转到神皇面前,双膝跪下,轻声回道:“陛下,天神山派来使者,说要觐见陛下,这会正在引鸾殿等候。”
明贞神皇一愣,天神山为什么突然派来使者,难道与祝融火山喷发有关。他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慢,忙说:“快把神使请到天龙殿,我在天龙殿迎接神使。另外,派人去把太子、太宰大人和太常大人一并请来。”
天龙殿一层大殿东侧的青阳厅,主要用于接待重要贵宾。厅中正北靠墙处,有一道长十五尺,宽七尺的单级羊乳玉阶。玉阶上的墙面,用青阳石雕刻着一幅巨大的江山社稷图。江山社稷图下摆放着神皇的御座,御座两侧各置一个香黄檀木条案。玉阶下铺满厚厚的羊绒毯,毯上用平锁高针之法绣飞天迎宾图。紧挨在玉阶之下,左右各置一排雕花紫檀交椅,每张交椅旁各配一张镶金紫檀茶几。
明贞神皇坐在御座上和天神山的使者吃茶寒暄,总管太监带着四名内侍太监分待两侧。明贞神皇鹤发朱颜,颌下一部银髯潇洒飘摆,显得气度非凡,虽已年近七旬,但依旧精神矍铄。为了表示对天神山的尊敬,他刚才特意去换了一件浅紫色绣云龙纹的通天冠服。
天神山的使者三十多岁纪,中等身材,方脸细目,嘴角挂着微笑,让人感觉很是亲近。使者穿着一件浅绯色绸衣,胸前斜跨一条代表着身份的锦色缎带,坐在左侧上宾的位置,一位内侍太监站在其身后奉茶。
“这位神使大人如何称呼?之前门措长老常来我们这里宣晓神谕,不知这次有没有一起过来?”明贞神皇一边查看着使者胸前的身份缎带,一边笑问。使者的缎带上绣着一个口噙毒蛇的金刚鸟纹徽;纹徽之上是一个绣着两排条纹的纹章:左边是两条直纹,右侧是五条波纹;缎带两侧绣着云雁和祥云。明贞神皇熟知天神山纹饰的含义:两侧的云雁和祥云表明来人是一个神使的身份;金刚鸟是太古苯族的图腾;直纹代表神职,最多七条,武士一条、武者两条、武修三条、神卫四条、天卫五条、神侍六条……由于近千年来更高的一个神职无人能修炼到,所以实力强大的神侍,实则就是天神山的最高领袖;波纹代表学职,也分七级,学士、学者、学究、博士、博修、如教授和教授;如果身份是长老的话,还会在两排条纹中间加一条竖纹,十三位太古部族的族长、实力仅次于神侍的两位天卫和学职达到七级的几位教授组成长老团,共同辅助神侍处理天神山与天神教的日常事务。天神山惯例,派来龙都觐见的使者,即便不是长老,也一定是候选长老。这位神使神职只是个武者,学职虽然达到了博修,但离着七级教授也还差两级,那便只能是部族族长的继承人。他是太古苯族之人,门措是太古苯族的族长,那他应该是……
神使站起身来,展臂拢手,俯首及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上拜礼道:“陛下,您叫我贡布就行。门措长老正是家父,家父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所以就让小子前来侍奉陛下。”
果然不错,明贞神皇笑容满面。“原来是贡布神使,快坐下。朕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了,你第一次到宫里来也别拘谨,随意一些才好。之前常听你父亲提起你,说你在神典经文方面很有天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是家父过誉了,与长辈们比起来,我还相去甚远。” 贡布神使谦虚。
“圣光神侍最近身体如何?继承人的事情最近有什么进展没有?”明贞神皇关切地问。
“圣光大人身体还好。继承人还在寻找,有几个不错的孩子这次没准有机会。” 贡布神使一一作答。
“嗯,这种事还要看机缘,也强求不得。”明贞神皇捋着银髯道,“回去见到神侍,代我问候他老人家。”
“陛下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带到。”
两人正交谈之间,应天太子、凉太宰和颜太常三人已到。应天太子今年刚满十八,脸如琢玉,神采飞扬,正是英气勃发的年纪。另外两位大人都已年近五旬,相貌端庄,一看就是老成持重之人。三人知道要见天神山的使者,全都换上了正式的朝服。明贞神皇为三人引荐贡布神使,三人不免要向神使见礼客气一番,神使也向三位一一回礼寒暄。见礼之后,应天太子三人依次在右侧落座。待众人座定,明贞神皇切入正题问道:“贡布神使此次前来,并非常例。不知是不是因为祝融火山喷发的事情,圣光神侍有重要示谕?”
贡布神使正容道:“确与此事有些关联。陛下应该知道无字天书的事情吧?”
明贞神皇点点头:“天神山的天经殿中有十二块神碑,据说是天神在当年宫殿修成时留下的。前十一块神碑都有文字,只有最后一块是无字的。天神山历代都认为,天神留下这块无字碑应该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但上千年来都无人能够破解。时间久了,大家都管它叫无字天书。”
“陛下所说不错,就是您说的无字天书,在祝融火山喷发后竟然显示出字来。”
“哦,真有此神迹!”明贞神皇由衷赞道,应天太子与两位大人也不由啧啧称奇。“看来此碑确是天神遗物,只是不知碑文说了些什么?”
“碑文,圣光大人还在组织教授们解读,但大体意思都已明白——”贡布神使说到这里,略待片刻,神色庄重地说:“碑文显示出来的是末世预言。”
“末世预言?”青阳厅中一片惊呼之声。
“对,是末世预言。虽然碑文还有一些地方未完全理解,但已经可以肯定就是末世预言,教授们称它为末世天书。五百年前,在大混乱时代,曾有一位神学长老预言,最后一块神碑是末世天书,没想到竟成事实。”
“那末世天书上都说了些什么?”应天太子急切地问。
“末世天书上预言了,末日来临时的七大灾难:天火、蝗灾、地震、瘟疫、战争、黑暗和天石。末世天书上说,当末日来临之时神碑上就会有字迹显示,所以可以断定天火应该就是指这次祝融火山喷发。天火降临时会有城市被吞没,而天石来临时整个神之岛都会沉入海底。”
“那岂不是说所有人都会死?” 应天太子问。
“是的,太子殿下。根据末世天书预言来看,是这个结果。”
“那我们能不能迁移到其它大陆上去?”颜太常问。
“或者有没有其它救世的办法?”凉太宰补充。
“如果神之岛被天石击沉,其它大陆估计也很幸免——末世天书上的预言特意指出了是世界的末世,而不仅是神之岛的末世。至于太宰大人提到的救世办法——肯定是有的。”贡布神使语气坚定地说,“而且办法就在末世天书之中。末世天书不仅预言了末世灾难,也指出了救世线索。”
众人听到有救世办法,不由都松了口气。
“神使说说如何救世?有什么需要圣地王国做的,朕定当全力以赴。”明贞神皇立即表态。
“感谢陛下的慷慨许诺。”贡布神使面向明贞神皇,拱手谢道。“末世天书其实并未具体指明如何救世,但它指出了方向。它要我们寻找一个人——天启者,天启者就是救世的关键。”
“天启者?”众人全都不解。
“对于天启者,天神山也知之甚少。” 贡布神使略带尴尬地说,“天启者在之前的神学经典中从未出现过。教授们只是根据词意推断,它应该是指一个人。找到这个人就能得到救世办法,换句话说,这个人就是救世主。”
“我们怎么去找天启者,有没有什么特征?”凉太宰问。
“没有,”贡布神使摇头道,“但末世天书中明确有说,当天火降临的时候,天启者就会出现在神之岛。这说明天启者现在就在神之岛上,这大大缩小了我们要寻找的范围。按圣光大人和教授们的推测,既然是天神指示的天启者,那这个人一定有过人之处。所以我们不妨到最近有神迹显现的地方寻访,或者也可以从那些最近出现的能人异士查起。”
“如果我们找到这样的人,怎么确定他是不是天启者?” 凉太宰继续问。
“这个……”贡布神使沉吟片刻说,“目前还没有办法确认。不过末世天书还没有全部解读完,教授们也在其它经典中寻找相关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神使说的有理。虽然现在还没有确认天启者的办法,但我们也要先把查访之事启动起来。”明贞神皇面色凝重,“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一下神使,不知我们距离末日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末世天书上倒没有说,但根据教授们的判断,我们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准备。在末日来临前,天空中会出现血月,血月之后就是漫长的暗夜,所以我们必须在血月之前找到天启者。”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太宰大人,寻访天启者的事情你看交给谁去办合适?”
“陛下,臣认为末世天书的事情需要绝对保密,以免引起恐慌,天启者的事现在也不宜对外透露太多。所以依臣之见,这件事情让天机尉增派人手,暗中查访比较好。”
“嗯,太宰大人考虑的周全,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天机尉去办。应天,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你要负责督查进度,随时向朕禀告。”
“儿臣明白。”应天太子答道。
明贞天皇转向贡布神使问:“贡布神使,你看这样安排可妥?”
贡布神使赶忙回道:“陛下英明,这样安排是再妥当不过了。”
“那就好。贡布神使路途劳顿,颜大人一会先安排神使好好休息。贡布神使既然来到龙都,不妨多住几天,让我们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贡布神使连忙推辞:“多谢陛下美意,但这次恐怕不行。圣光大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而且教授们那边也要我协助,做些末世天书的破解工作。所以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等下次再来之时,免不了还要讨扰陛下。”
明贞天皇点点头:“这样也好。破解末世天书是当前的重中之重,那就辛苦贡布神使了。颜大人,安排一下晚上在四季厅摆宴,朕要亲自为贡布神使接风,也当是送行了吧。”
“遵命陛下。“颜太常回道。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讨扰陛下了。”贡布神使起身谢道。
夜幕降临之时,天机尉的府院中飞起一群信鸟,带着寻访天启者的任务飞向四面八方。午夜,一只信鸟从东北厢【东北厢:五厢之一,龙都高官贵族居住的区域。】的一处府邸飞起,向着天罚之地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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