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了一下店内生机盎然的花朵，目光茫然地在姹紫嫣红中搜寻，最终落在芳华身上，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疲惫：“掌柜的…我…我想买点花…”
芳华已然起身，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疏离，但那拒人千里的冰层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缓。她步履无声地走到老婆婆面前，微微颔首：“老人家，想选什么样的花？”
“给我闺女…她…她最喜欢花了…”老婆婆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用手帕胡乱擦拭着，“
她走了…就在前天…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想给她坟前放点好看的…让她…让她路上不孤单…”她泣不成声，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芳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虚伪的安慰。等老人的哭声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安抚灵魂的褶皱：
“祭奠逝者，重要的不是您选什么花，而是…什么样的花，愿意在此时，为您而来。”她微微侧身，目光扫过满室生机，
“您闭上眼睛，静一静心，问问自己，此刻，是哪一朵花，在呼唤您去看它一眼？是哪一缕香息，让您的心，感到一丝安宁？”
老婆婆愣住了，红肿的眼中满是困惑，但或许是芳华话语中那份笃定与平静感染了她，或许是店内那无处不在的、抚慰人心的微光起了作用，她竟真的依言，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
店内的花香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芍药的雍容？金菊的傲霜？白梅的清冷？腊梅的幽香？还是角落里那不起眼的、散发着淡淡苦涩气息的…迷迭香？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窗外的吵闹声似乎也低了下去。
片刻，老婆婆缓缓睁开眼，目光不再茫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直直地投向花架最底层、光线稍暗处的一小盆白色雏菊。那雏菊开得并不繁盛，几朵洁白的小花簇拥在一起，安静，朴素，却散发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它…它…”老婆婆指着那盆雏菊，声音带着哽咽，
“它像我闺女小时候…安静…懂事…总是默默地看着人笑…”
芳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她走过去，小心地端起那盆白雏菊，递到老人面前：“是它选择了您，老人家。纯洁，坚韧，永恒的记忆。它正合您的心意。”
老婆婆颤抖着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盆小小的花，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她看着那洁白的花朵，浑浊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那泪水似乎冲刷掉了一些沉甸甸的绝望，留下一种深沉的、带着酸楚慰藉的悲伤。
“谢谢…谢谢掌柜的…”她哽咽着，布满皱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中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
“您…您说得对…是它来找我了…是它…”她紧紧抱着花盆，仿佛抱着女儿最后的气息，颤巍巍地、一步一顿地离开了花店。
芳华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佝偻蹒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喧嚣的光影里。店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阳光在无声移动。她转过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通往后厨的门帘——云逍不知何时已悄然回来，正静静倚在门框边，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穿透了她清冷的外壳，看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说。芳华亦未言语。方才那沉重的疑问，那尖锐的洞察，那凄厉的吵闹，那无声的悲恸，仿佛都在这午后凝滞的光影里沉淀下去，却又在无声中酝酿着什么。
窗外，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地压向这座古城。一丝带着湿冷寒意的风，悄然钻入店门，预示着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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