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修剪枝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芳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径自道：“随我出去一趟。”
他这才缓缓直起身，放下手中的小剪，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表情，深邃的眼眸看向芳华，带着一丝无声的询问。
芳华没解释，只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小束用素白棉纸包裹的、带着晨露的白色雏菊和一个沉甸甸的靛蓝色粗布钱袋，走向店门。云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清晨的栖梧城已苏醒大半。青石板路上行人渐多，挑着新鲜菜蔬的农人，赶着去学堂的稚童，沿街吆喝的货郎。见到芳华，不少街坊都热情地招呼：
“芳华姑娘早啊！”
“芳华掌柜，今儿的花开得真精神！”
“芳华……”
他们的目光在触及芳华身后那沉默高大的陌生男子时，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好奇和探寻。
“哟，这位是……？”
“芳华姑娘，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呐？”
“是店里的新伙计吗？好精神的后生！”
芳华脸上挂着惯常的、恰到好处的浅淡笑容，对每一位询问者都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嗯，店里帮手。”
她并不详细介绍，也未否认“伙计”之说。云逍则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对周遭的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只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或偶尔抬眸，目光掠过街道两旁高耸的马头墙，投向更辽远的苍穹。
两人穿过几条熟悉的街巷，周遭的喧嚣渐渐沉淀下去。最终，他们停在一条略显僻静的小巷深处。一扇斑驳的旧木门前，赫然挂着两道刺目的白绫，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飘荡。门楣上贴着褪色的“奠”字，无声地宣告着此间新丧未久。
云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转向芳华，带着更深的疑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种弥漫着悲伤和死亡气息的地方？
芳华没有看他，径直上前，抬手在门板上轻叩了三下。
门内传来一阵细碎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闩抽动的轻响。木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一张稚嫩却写满疲惫和惊惶的小脸探了出来。
女孩约莫八九岁，梳着两个枯黄的小辫，身上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还缀着几处不太显眼的补丁。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看到门外站着的芳华，女孩紧绷的小脸瞬间放松，眼中迸发出依赖的光芒，怯生生地唤道：“芳华姐姐……”
“巧巧。”芳华的声音比平日更柔和了几分，她将手中的那束洁白雏菊递过去，“节哀顺变。”
名叫巧巧的女孩接过花束，紧紧抱在怀里，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嗫嚅：“谢谢芳华姐姐……
芳华又将那个沉甸甸的靛蓝色粗布钱袋递到她面前：“拿着，给你娘抓药，还有…办后事若有短缺，也先用着。”
巧巧看清那钱袋的份量，吓得小脸一白，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连连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行不行！芳华姐姐，您帮我们家已经太多太多了！爹生病时您送药钱，爹走了您又…我不能再要您的钱了！真的不能！”她小小的身体因激动和惶恐而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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