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扬得了鼓励,更是眉飞色舞,又絮叨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告辞,身影雀跃着消失在巷口。
秦墨这才整了整微皱的袖口,迈步踏入花店。浓郁却不腻人的奇异花香扑面而来,仿佛有安神之效,让他紧绷的心神微松。他目光扫过店内,最终落在云逍手中那束清雅素洁的白菊上。
“店家,”秦墨上前一步,声音刻意放得温雅,“在下欲拜访一位于我有再造之恩的长者,聊表寸心。不知何种花木,最能承载这感恩敬重之情?”他姿态放得很低,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沉静、容貌过于出色的花店伙计。
云逍尚未答话,一道清冽如冰泉击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穿透力:
“感恩之花,根在‘心’,不在‘形’。心若蒙尘,纵有瑶池仙葩,亦难掩其秽。”
芳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近旁,如同月影移过窗棂,无声无息。她并未看秦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正落在云逍手中那束**素心菊**上。花瓣层层叠叠,洁白无瑕,花心一点嫩黄,宛如初生的朝阳,清雅中蕴着一种端肃的生机。她伸出纤指,指尖未染尘埃,轻轻抚过一片舒展的花瓣。
“此花名‘素心’。”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人心上,“色如霜雪,喻恩情之纯粹无垢。形似托盏,表敬奉之赤诚。更难得它性韧耐寒,霜打不凋,”她话音微顿,指尖在花心那点嫩黄上悬停一瞬,目光倏地抬起,如寒星般直刺秦墨眼底深处,声音陡然沉凝,带着金石般的重量:“恰似那**涌泉之恩,当刻骨铭心。切莫行差踏错,做那忘恩负义、自毁根基之举,寒了施恩者之心,亦断了自身青云之路!**”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击鼓,又似冰锥刺骨!秦墨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他猛地对上芳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目光冰冷锐利,似乎穿透了他精心维持的谦恭表象,直抵他内心深处某个隐秘角落——那里,正悄然滋生着对周夫子古板严苛的不满,对权贵子弟奢靡生活的向往,以及一丝丝……为达目的可稍作变通的念头。
“姑娘…何出此言?”秦墨脸色微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装的镇定,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他只觉得那“忘恩负义”、“自毁根基”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瑟缩。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
芳华将他瞬间的惊惶与强作镇定尽收眼底,眸底深处那丝几不可察的悲悯更浓,又迅速被冰冷的疏离覆盖。她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评价花性,转身,月白的裙裾划过一个清冷的弧度,无声地回到窗边藤椅,重新将自己投入那片隔世的寂静。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发髻间那支温润的玉簪上,簪内星云流转,似乎比刚才快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芒在星云深处一闪而逝。
秦墨僵在原地,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那清冷女子最后的目光和话语,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他心头,驱之不散。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干笑两声掩饰失态:“呵…呵呵…姑娘所言极是,感恩自当铭记于心…这‘素心菊’清雅高洁,正合晚辈心意…”他显然只抓住了最表面的花名和颜色,对那致命的警告充耳不闻,或者说,不敢深思。
云逍已将那束被芳华指尖拂过的素心菊仔细包扎好,素雅的棉纸衬着洁白的花瓣,更显清冷。他默默递给秦墨。秦墨付了钱,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接过花束,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花枝,竟微微一颤。他不敢再看窗边,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花店。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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