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与暗涌〔三〕

三角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头莫名一寒,脚硬生生停在半空。他色厉内荏地瞪向芳华:“臭娘们!少管闲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芳华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破碎的花束、断裂的琴,最后落在三角眼那张因暴戾而扭曲的脸上。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天经地义?他孙子欠的赌债,你自可寻他孙子去讨。对一个行将就木、身无分文的老翁拳脚相加,毁其寄托,这便是你的‘天经地义’?”她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骤然弥漫开来,巷子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推搡老弱,毁人珍物,此等行径,损的是你自己的阴德,折的是你自己的阳寿。今日你这一脚若真踹下去,损的又何止是二两银子?怕是半两银子,就能买走你十年阳寿。这笔买卖,你可算得清?”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三角眼心头。尤其那句“半两银子买你十年阳寿”,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再配上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冰冷无情的眼睛,让三角眼和他身后的两个混混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们平日里欺软怕硬,最是迷信鬼神报应。眼前这女子气质太诡异,说的话也太邪门!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三角眼强撑着,声音却有些发颤,抬起的脚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滚。”芳华只吐出一个字,目光如冰锥。三个混混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又想起关于这花店和这冷艳店主的种种诡异传闻,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三角眼啐了一口,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老东西,算你走运!”,

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连地上的碎花断琴都不敢再看一眼。

柳翁挣扎着爬起身,对着芳华就要下跪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啊!”

芳华微微侧身避过:“不必。”

她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攥紧拳头的小满道:“去,再包一束花给柳翁。”

小满如梦初醒,连忙跑回店里,手脚麻利地重新包了一束更饱满的白菊与桔梗,递到柳翁手中。

柳翁抱着新花和那断成两半的旧琴,一步三回头,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无比凄凉,最终消失在巷尾。

芳华看着柳翁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地上被踩踏的残花和崩断的琴弦,眼神微凝。她转身对小满道:“随我出去一趟。”

随即又对店内的云逍道:“看店。”

云逍点了点头,看着芳华带着小满走出店门,融入青萝巷的人流,方向似乎是城西——那里鱼龙混杂,正是阿宝平日里斗鸡走狗、混迹赌坊的所在。他收回目光,拿起水瓢,开始沉默地浇灌那些在晨光中舒展枝叶的花朵,心中却盘旋着方才芳华那句关于“阳寿”的话,以及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对人心之恶的冰冷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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