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带着小满穿行在城西狭窄拥挤、气味混杂的街巷。这里与青萝巷的清幽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廉价脂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路边的摊贩叫卖着来路不明的货物,三教九流的人穿梭其间。小满紧紧跟在芳华身后,有些害怕地抓着她的衣角。
她们在几家喧闹的赌坊和斗鸡场附近徘徊,试图寻找阿宝的踪影。人群嘈杂,赌徒们亢奋的吆喝声、斗鸡场里禽类的嘶鸣和羽毛纷飞,构成了一幅堕落混乱的图景。
就在芳华目光扫过一间挂着“鸿运赌坊”破旧招牌的门前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只见从赌坊旁边一家相对“体面”些的酒楼里,并肩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昨日捧着“素心菊”离开的秦墨!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湖蓝色绸衫,腰间还挂上了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与昨日那刻意维持矜持的寒门学子判若两人。
而与他相谈甚欢、并肩而行的,是一位身着暗红色锦缎常服、头戴员外巾、气度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芳华认得,那是礼部侍郎王崇明!一个在朝中以“清流”自居,实则颇好钻营、门生故旧遍地的实权人物。
只见秦墨微微躬身,脸上堆满了热切而谦卑的笑容,正对王侍郎说着什么,姿态放得极低。王侍郎则捻着胡须,面带矜持的微笑,偶尔点头,似乎对秦墨颇为满意。两人言笑晏晏,在赌坊酒楼林立的腌臜之地,显得格外刺眼。
秦墨似乎正说到兴头上,还下意识地用手指了指旁边那家“鸿运赌坊”,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向往与不屑的复杂表情,仿佛在向王侍郎证明自己与这等污秽之地毫无瓜葛。
芳华站在街角阴影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晨光落在秦墨那崭新光鲜的绸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那迅速被权欲和谄媚浸染的浑浊。她昨日那句“莫做忘恩负义、自毁根基之事”的警示言犹在耳,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讽刺。
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失望与冷然的情绪,在她眼底凝结。她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再看那两人,转身牵起小满的手,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走吧,阿宝不在此处。”
小满懵懂地跟着芳华离开,完全没注意到刚才那两人。而芳华心中,却如同投入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秦墨的背影,与王侍郎那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笑容,如同一个清晰的信号,昭示着那个昨日还在为解出一道策论题而狂喜的寒门学子,正以一种令人齿冷的速度,滑向他曾引以为戒的“喻于利”的深渊。
命运的齿轮,在看似偶然的相遇中,已然开始转动,发出令人不安的碾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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