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院的清晨,天光灰蒙蒙的,如同覆着一层潮湿肮脏的烂棉絮。刺骨的寒风从朽坏的板缝里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卷起角落里沉积的尘土,带着股霉烂与隔夜汗酸交织的味道。空气沉重得吸一口都费力。
宁尘靠着冰冷刺骨的土炕墙根蹲着,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一整夜无眠的煎熬和入骨的寒冷让他眼窝深陷,脸色青灰,嘴唇干裂出几道血口。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里亮得吓人,布满血丝,死死盯住门口方向,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决绝,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才有的孤注一掷的狠戾。
指关节被他自己掐得发白,微微颤抖。
那该死的纸片依旧被他紧紧攥在袖袋深处,像个滚烫的烙铁,烧得他坐立难安。王昊呕血的脸,莫长老鬼魂般的目光,这纸片上莫名诡异的热度……像一群嗡嗡作响的毒蜂轮番袭扰他的神经。这破地方不能待了!一天都不能!但要想逃,陈三儿……那个黑心肝的库房耗子,是他眼下唯一可能的门路。
五文钱!那滑头之前嗤笑着定的价!现在,哪怕只换三文,甚至一文!只要能从这该死的地方滚出去,他都认!
门板吱呀一声轻响。
一道油滑的身影裹着件半旧不新的夹袄,缩着脖子搓着手,像条泥鳅般灵活地挤了进来。来人正是陈三儿,面色倒不像宁尘这般枯槁,带着几分被冻出来的青白,但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依旧透着惯有的精明市侩,此刻却格外谨慎,进门就飞快地扫过屋角的宁尘,目光在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恐和灰败上顿了一瞬,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咳,宁师弟?”陈三儿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点被寒气浸染的嘶哑,干笑着,“大清早的,寒气重,找哥哥我有急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仿佛不经意地用肩膀轻轻顶上门板,把那刺骨的寒风隔绝在外。
就是这细微的动作,却让本就神经紧绷的宁尘猛地一颤!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关门?!这耗子想干什么?!
恐慌瞬间吞噬了理智。“书!我卖书!”宁尘几乎是抢着低吼出来,声音又急又哑,带着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一只手已经哆嗦着探进了怀里,紧紧抓住了那本被他藏了一夜的破册子。仿佛这东西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必须立刻抛出去!
“卖?”陈三儿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愕然,但随即,那抹市侩的狡猾又占了上风,瞬间换上惯熟的、拖着腔调的老油条口吻:“啧——我说宁师弟啊,莫急莫急嘛!哥哥我收东西也是有规矩的……”他习惯性地伸手就想来拿。
“给你!”
宁尘却像是怕极了那即将碰到书的、沾着油污的手指,猛地将破书往前一递!动作仓促得如同扔出烫手的火炭!力气没控制住,书页在半空哗啦翻动,那个傻乎乎的乌龟伸脖子和那条打结小黑蛇的封面,就这么清清楚楚暴露在昏暗的光线里。
画风粗劣丑陋,不堪入目。
陈三儿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油滑笑容也凝滞了。他看着宁尘那双布满血丝、因极度恐惧和紧张而睁得滚圆、眼白都翻出红丝的眼睛,再低头看看递到面前的、散发着陈旧霉味和汗气的破烂册子,一丝古怪到极点的情绪,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
宁尘师弟……他是真的在恐惧!
不是恐惧这本书本身。而是恐惧……有人来碰它?或者说……恐惧这个“卖书”行为带来的一切后续?
陈三儿那只僵在半空、本欲拿书的手,极其自然地转了个弧度,变成搓手的动作,顺势在冻僵的脸上搓了一把,盖住了眼底那瞬间闪过的精光和深深的疑虑。
不对!不对味儿!
这宁尘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一种底层杂役被逼到穷途末路、准备豁出命去干一票前才有的眼神。可卖本垃圾册子算什么穷途末路?需要怕成这样?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尤其是联想起昨天清晨,那传闻中内门执法堂王昊师兄似乎就在广场这边出过事?还呕了血?当时好像……也有宁尘师弟在场?还有……陈三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窗棂朽坏的缝隙之外——远处丹房区域的药圃小道上,似乎有个形如枯槁、背着巨大药篓的影子若隐若现。
是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莫老头!
电光火石间,陈三儿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难道昨个儿真发生了点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跟这宁尘……或者说,跟他手上这本破……烂册子有关?!
一瞬间,一股寒气从陈三儿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让他油滑世故的脑子嗡的一下,头皮都炸开了一片细小的疙瘩!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粘腻的冷汗!
操!这事……水太他妈深了!
一个内门翘楚,一个在宗门里背景复杂、活了几百年都快烂掉的老鬼,还有眼前这个惊恐如同惊弓之鸟的杂役……一本五文钱都嫌多的破书?!这三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只有一种可能!这破书的来历……见不得光!搞不好是宁尘撞了什么邪,惹了天大的麻烦!
对!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这家伙是怕惹祸上身才急着要脱手!扔给他陈三儿当垫背!让他去顶这个大雷!
草!黑!真他娘的黑心肝!
陈三儿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骂出口的脏话,脸上的僵硬瞬间化作一种夸张的、混合着嫌弃、怜悯和推拒的复杂表情:“嘶——宁师弟,你这……你这不厚道啊!”他连连摆手后退半步,仿佛那书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一样,“就这……乌龟王八图?还有这破蛇打结?你让哥哥我怎么出手?砸在手里都嫌占地方!”
他的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被欺骗的愤懑,同时眼神却极其警惕、快速地扫过宁尘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在试,在用这毫不掩饰的轻蔑,试探这破书真正的分量!
果然,宁尘听到他毫不留情的贬损,那张惊恐过度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眼底深处那点孤注一掷的狠色猛地亮了一下,像即将熄灭的炭火被风猛地吹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几乎是嘶吼着压低声线:“便宜!三……三文也行!”那眼神里的急迫、恐惧,甚至是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清晰得如同在陈三儿面前炸开!
三文?!操!不是假的!是真的火烧屁股要甩掉这烫手货!
陈三儿心中警钟已然敲响!这事绝对是泼天大祸!沾上就是个死!
“我的好师弟!你可怜可怜哥哥吧!”陈三儿立刻摆出更加凄苦的嘴脸,几乎要捶胸顿足,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更往后缩了一点,脚底板悄悄蹭着地面,随时准备开溜,“三文?三文够干啥?给你垫块土炕砖头都不够!再说哥哥我也不是收这种……”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拖沓、如同湿漉漉麻袋在粗糙地面摩擦的声音。
吱呀——
本就关得不甚严实的破木门,被一股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不容抗拒压力的力量,无声地向内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一道几乎能将门框都撑满的巨大黑影,伴随着一股浓郁到刺鼻、仿佛千种药渣混合发酵后又强行浸入泥土腥气的味道,毫无预兆地塞满了门口的昏暗光线!
是莫长老!
他依旧佝偻着腰背,那巨大得夸张、填满各类奇异药材枝叶、散发出浓烈异味的药篓,如同从洪荒巨兽尸体上强行剥下的甲壳,死死地压在他枯槁的肩背上,沉坠得每一步的移动都显得那样艰难滞涩,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那张枯树皮般的脸深埋在巨大药篓形成的阴影里,深陷的眼窝如同一对幽暗的石窟,没有一丝光透出来。
整个小屋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寒风从门缝里涌入,卷动破烂的帐幔和地上的浮尘,寒意更甚。
陈三儿的背脊瞬间僵硬如铁!一股极其尖锐的冰刺感顺着脊椎骨瞬间捅到了后脑勺!他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这老鬼!这老鬼竟然真的过来了!他刚才那点看破真相的小机灵瞬间被这股泰山压顶般的死寂寒意碾得粉碎!
他死死屏住呼吸,连眼珠子都不敢轻易转动一下,身体僵硬地向侧后方挪了极其微小的半步,几乎要把自己嵌进那面发霉的土墙里,尽可能地拉开与那门口巨大阴影的距离。那巨大的药篓散发出的浓郁药气,此刻不再是药材味,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腐朽和剧毒的味道,直灌口鼻!
完了!要坏事了!这老鬼盯着宁尘……和那本书!他听见了?看见了?他要干什么?!
宁尘更是在莫长老推门的刹那,如同被冻僵一般,瞳孔缩成了针尖!刚刚还被交易的念头催生出的那点狠戾,瞬间被更巨大的、从心底深处爆发的纯粹恐惧碾得粉碎!他身体筛糠般抖起来,攥着破书的手一松,那本薄册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冰冷积灰的泥土地上!
完了!
老鬼来了!
老鬼听见他要卖书了!
莫长老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宁尘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只看到门口那片如同巨大墓碑般堵死的阴影缓缓移动着……正对着那本掉落的破书方向……他会不会……暴怒?把自己当垃圾一样碾死?
就在这死寂足以令人窒息昏厥的时刻——
那个背负着巨大阴影、如同移动坟冢的身影,似乎根本没有低头看过那掉落的册子一眼。甚至没有看屋内任何一个人。
莫长老只是极其缓慢、机械地,拖动着他那沉重得如同拴着整座山峰的脚步,如同移山的愚公般,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地……横穿过了这间狭窄、昏暗、充斥恐慌的破屋!
他的身体几乎是擦着僵硬如石的陈三儿的衣角,碾过那掉落地上的破书旁肮脏冰冷的泥土!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泥石流般倾泻而过。
然后,在那面同样千疮百孔、透风的破窗墙根下,停了下来。
背对着屋内凝固的两人,面对那扇破败的、糊着烂纸的漏风小窗。
死寂。浓稠如墨的死寂。
只有那巨大药篓散发出的复杂药味和泥土腥气,无声地填充着狭小的空间,几乎压断了人的神经。
过了仿佛有一个时辰那么长。又或者仅仅几个呼吸。
莫长老那深埋在巨大药篓阴影下的、如同破旧风箱拉动的声音,极其轻微地响了一下:
“…咳…”
仅仅是气流卡在喉咙的轻响。连声音都算不上。
紧接着,在那枯瘦得如同鬼爪、缠着粗糙布条的手指动作下,一根细小的、带着新鲜泥渍、不知名灵植的深紫色根须,带着些许微弱的、驳杂难言的灵气波动,极其不起眼地从药篓边缘的枝叶缝隙里,被粗糙的指甲抠断,无声地掉落在那破窗下冰冷的泥地上。
做完这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后,莫长老那双深陷在阴影中的眼窝方向,那缕沉滞得如同死水的浑浊目光,似乎在那小小的根须上停留了不足千分之一刹那的时间,又仿佛只是药篓挪动产生的错觉。
随即,那背负巨大阴影的身影再次拖动着沉重的步伐,骨骼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从那道半开的破门中,重新没入了门外灰蒙蒙的冰冷晨雾之中。
巨大的药篓轮廓消失,只留下那浓郁刺鼻的药气在屋中盘踞不去。
屋内死一样的静默。
只有地上那本封面朝下的破书,窗口那根刚掉落的、裹着新鲜泥土的深紫色小根须,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陈三儿僵硬如石雕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几乎是瘫软着滑坐到旁边一个冰冷的土炕沿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夹袄后心!他的脸色比刚进来的宁尘还要灰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根本不敢去看门口方向!
心,砰砰砰,一下下沉重地砸在肋骨上,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老鬼……全程没有看任何人!没碰任何东西!只是……掉了一根小破药根?然后走了?
不!不对!
那根本不是意外!陈三儿心念如电,瞬间抓住了重点!那根紫色根须他认得一点,绝壁是种挺冷门的中品灵材(虽然灵气稀薄了些)!绝不是药篓边缝里无意识掉出来的破烂!
他看到了!那老鬼放那灵药根子的时候,是对着窗口放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那本掉落的破书旁边半尺远!
他是……故意的!
他看见了宁尘的破书!
看见了宁尘要卖书!
他……掉了一小块中品灵材,就在那破书旁边……
什么用意?!
赔偿?补偿?!买书钱?!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惊怖瞬间攫住了陈三儿的心!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倒流!这太诡异了!太他妈惊悚了!
这哪是什么老眼昏花的老丹师?这他妈分明是在用这种极端隐晦、又极端震撼的方式……撇清关系!
他不敢沾那本破书!一点关系都不敢沾!连看都不敢明着看!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却又要用这种留下“补偿”的方式……安抚宁尘?或者说,安抚宁尘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个他连想都不敢深想的……真正恐怖?!
五文钱!
陈三儿脑子里猛地炸开这三个字!
能让一个在宗门苟了几百年、背景深不可测、连执法堂都轻易不动他的老鬼用这种方式送出一块中品灵材……那五文钱代表的意义……绝对比他之前猜测的“大麻烦”还要可怕一万倍!是足以把那老鬼连同自己这些蝼蚁一起碾成粉尘的灭顶之灾!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魂飞魄散般的巨大恐惧,艰难地转动着,一寸寸移向墙根下同样僵如死尸、脸如金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宁尘。
然后又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下移……死死地钉在了地上那本封面朝下、看起来粗陋无比、价值“五文”的破册子上!
时间仿佛静止。寒气渗入骨髓。
天权峰,李长老精舍深处。
禁制的光芒如同水波般流转,将核心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光线柔和却带着无形的重量,将空气都染上一丝滞重感。
王昊依旧是昨夜那个盘坐于蒲团上的姿势,但周身的气质已然有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精进。双目紧闭,胸膛平稳起伏。然而若有精于神识感知之人在此,便会骇然发现,此刻的王昊,其意念中心流转的并非纯净凝练的天地灵气,而是无数道细微、坚韧、如同寒狱冰丝般凛冽的……法则印痕!每一道都在悄然打磨他意念的核心,如同冰刃精雕玉髓。
在他身侧不远处,李长老枯坐于一案几之后。
他的腰杆依旧是紧绷的,挺得笔直,如同被无形铁尺支撑着。只是那副宽大的袖袍之下,捏着茶杯的手指,却以一种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在极其克制地……震颤。
一夜无眠。
李长老眼中布满了血丝,那不仅仅只是疲惫,更是一种如同在万丈深渊独行、被千钧巨石悬顶的巨大精神消耗带来的枯竭。
王昊那道“噤声”的意念如同最沉重冰冷的枷锁,死死地扣在他元神之上。
不能问。
不能查。
甚至不能想!
整个青云宗,只有他与王昊二人知道(或许还有那位),他们所窥见的那个以“五文钱”自污、斩断因果的恐怖真相——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认知、乃至引动天地杀劫的秘辛!一旦泄露一丝波澜,青云宗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
“封口!彻底的封口!”这是李长老用一整夜强行压下心海无边恐惧后,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决断!任何可能引起外界对天权峰杂役院侧目的举动,都必须掐灭在萌芽!如同用滚烫的铁块去烙印伤口,杜绝一切可能暴露的风险!不仅是他自己,王昊的突破也绝不能被其他人过度解读!绝不能有第三个人……被卷进来!
茶杯中的灵茶早已冰冷苦涩。李长老缓缓放下茶杯,杯底落在紫檀木的几面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在静室中被无限放大的“嗒”音。
他疲惫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气息愈发凝练深邃的王昊。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昨夜想要亲自探查天权峰杂役院、尤其是那个叫做陈三儿的底层库房的念头,早已被碾碎,化为彻骨的寒意。那是个连通向无底深渊的门!碰不得!一丝气机都沾染不得!
“昊儿……”李长老的声音艰涩干哑,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乏与后怕,“你……此次突破,根基似有异动,意念凝练尤需巩固……”他斟酌着每一个字眼,唯恐触动那无形的禁忌。
王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映着李长老疲惫枯槁的身影,眼底如同万载寒潭深处浮动的碎冰。
他轻轻颔首,并未直接回应师父关于巩固的叮嘱。
“弟子稍感不适,”王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规则,而非自己的感受,“近日不宜多见客。”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李长老,明明没有一丝灵力威压透出,却让李长老如芒在背。那眼神似乎在无声地传达着什么。李长老瞬间明白了王昊话里更深层的决断:不仅是封口!更是一种避祸!那位存在用近乎亵渎的“五文钱”斩断因果,那么所有已知此事者,必须自觉地……消失!
连同他自己,也必须立刻消失在宗门任何可能引人注目的活动范围之外!
李长老枯瘦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一下。他强自压下心头的凛冽寒气,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迅速地接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刻般慎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正是。道心初凝,需绝对的静寂巩固。外物纷扰,易生魔障!”他刻意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为宗门“大局”着想的堂皇气势,“即日起,昊儿你便在此精舍闭关,隔绝内外。非掌教令谕或本座亲临,任何人不得擅入搅扰!违者……以叛门论处!”
最后六个字,冰冷如铁,掷地有声。既是对外界的宣告,更是一种对自身决断的加码!堵死一切窥探的可能!将这个风暴源头,彻底封闭在这个禁制之内!如同封进铁壁铜墙的囚牢,隔绝于世!
王昊重新阖上了双目,面容平静无波,仿佛默认了这个囚禁自身的决定。他周身的冰丝般的法则印痕流转得更快、更静默无声。这是一种更深沉的隔绝,不仅仅是对外,更是对自身道心的一次无声淬炼。
禁制流转的柔光笼罩着相对无言的师徒二人,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封禁。精舍之内,如同凝固在时间中的琥珀,只剩下无声流转的法则寒意,与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而在这片被强行封禁的死寂核心,王昊的神念深处,那个“五文钱”的自污烙印,正化为一种无名的道火,无声地焚烧着他意念中的一切杂念,引领他通往一个不可言说的冰冷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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