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隔(中)

“再让我看到你这么心不在焉地对待课堂,我可要叫你家长来学校了!”一节课下来,心性高傲的女教师在此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慰,就在下课铃刚响起她还未踏出教室瞧一瞧这个被他罚站的男孩前,心中那小小的怒火还有一丝火星,她思忖着:“要是我没在那臭小子脸上看到一丝悔悟,他就准备请家长吧!”于是她故意在下课后放慢了节奏,慢慢悠悠地整理课件,在布置作业时又发表了一篇不短的演讲,为的是要瞧一瞧周宥是否会因为下课铃响而自然而然地以为罚站结束了,若是他这么以为,那叫家长也是势在必行的了。

万幸的是他并未这么做,究其所以也并非是因为周宥有多么的奉公守法,而是他在那一刻出了神,他的心一直被困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心无旁骛地思索着梦里仙者留下的四字谜,就连在还未下课前挨墙边坐着的同学因为开小差找他聊天而用笔戳他都没发现,下课铃对他来说更是毫无察觉,故脸上呈现出一副有苦难言之态,女教师来到他跟前便误把这种表情认作是他经过了一番痛改前非的思想洗礼后的结果。

她的初心毕竟也只是想要小惩大戒,既然对方已知悔悟,又何必咄咄逼人,最终只是训诫几句后就打发周宥回去了。

课堂上因走神而被罚的事情是过去了,但梦里遗留的问题还未得到解决,周宥带着一种茫茫然的状态回到家中,即使在路途中因专注思考而差点被车撞了也不以为然,司机在成功刹下车后不禁感慨现在的教育把孩子都压榨得连魂都没了。

父母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在饭前,周宥并未像往常那般嬉戏在父亲跟前,也没有跑到厨房里帮忙洗菜并向母亲问长问短。他今天很安静,回到家放下书包后就趴在床上一脸闷闷不乐,起先父亲还道是今天学校布置的作业太多需要先写作业以免到临到睡觉还未完成,但当他推开儿子的房门,发现周宥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而是背对着房门,面朝穿衣镜不知在琢磨什么。

父亲的开门声惊动了周宥,他立马把衣服拉链拉上,以免被父亲察觉。而然孩子终究守不住秘密,在晚饭进行到一半时,母亲三言两语便诱得周宥坦白了这一切,尽管他描述得惟妙惟肖,仍无法使父母相信自己,父母除了不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外,还要用湿毛巾反复擦拭那朵他们认为是周宥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的一次性贴纸。

“怎么擦不掉?”

“当然擦不掉,这不是贴上去的!”被弄疼的周宥有些没好气儿。

直到母亲使出了浑身解数例如冷敷加湿敷并祭出自己的卸妆油也无法将莲花擦掉时她才相信那朵花真不是贴上去的。母亲灰心地躺在沙发上,语气慵懒地对父亲说道:“他爸,我没招了,交给你了。”

母亲的失败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了周宥所言,而是采取了另一种方法来让儿子说真话,那是父亲从刑侦小说里学来的一套话术,这套话术曾让他一度觉得世间罪恶也不过如此,但没有的东西任凭使出多高明的套路也无可奈何,几个回合下来,周宥始终坚持自己的阵地,父母最后无招可使了才勉强相信儿子。

“莫非这是真的?咱儿子真碰上神仙了?”母亲带着一种看似大为疑惑但实则认为此事荒唐至极的语气说道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是没招了,就这么着吧。”

“他爸,那儿子说的那四字谜你能解不?解开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嘛!”母亲恍然大悟般发现这个契机。

“什么四字谜?”

“宝贝儿,再重复一遍给爸爸听,爸爸也许能帮助你。”

“云长半醉!”周宥听从母亲的劝导。

“云长半醉?云长…好耳熟的名字,他爸,云长好像是个人物吧?”

“关羽字云长。”

“那代表什么呢?”母亲问道“宝贝儿,除了这四个字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没?”

“没了。”

“呀!那可咋搞。”

“把电视关掉,容我想想。”父亲觉得开着的电视会干扰到自己。

年轻的父亲陷入了沉思中,他一直认为自己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不算太糟,即便这几年来醉心于工作,但这方面也不曾有过多的懈怠,按理说,凡是关于文字类的游戏对自己来说都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却不曾想此刻却被这小小的四字谜给难倒了,他思考的方向变了,初衷将不再是为了儿子,而是关乎一个男人的竞争精神。他掉进了牛角尖之中,到了睡觉的点儿也未曾走出,他坐在书桌前,不顾妻子催促着睡觉,一本一本地翻阅书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放下手中的书转而走到窗边透透气的当儿,随着漫天的星光透进眼帘,那颗蒙尘的心忽然就开窍了。

“我知道啦!”

妻子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喊吓了一跳,所幸她此刻还没睡着,否则她的丈夫也会为了分享这一喜悦而把她摇醒。只见他满怀激动地将妻子抱入怀中,嘴里不停重复那句“我解开了,我解开了!”妻子瞧着眼前的丈夫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

“我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他一定会为我的成功而感到骄傲的。”

“太晚了,明天吧,这会儿把他吵醒再告诉他这个消息,说不定他一整晚都睡不下了,明天还有课呢!”妻子高兴之余不忘阻止丈夫。

觉着妻子所言在理,他决定将这个谜底憋到明天早上,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有些为难,最好的证明就是他那激动的心一直折磨他到凌晨才睡着。

“爸爸,你帮我把谜解开了吗?”第二天早上,周宥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饭桌前问正在吃早餐的父亲。

“我的儿啊,你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母亲看到周宥这番模样,满眼心疼。

“我昨晚没睡着,现在觉得头晕晕的。”

“是不是病了,夜里有没有哪儿疼啊,怎么不来找我和爸爸呢?”

“我没事儿,就是想那个谜想的,所以才睡不着。”

母亲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她在心里想着,怎么这一对父子都是倔脾气,小孩也就罢了,大人也这么毫无耐心。

“我昨晚就应该把谜底告诉儿子,以免他受这样的苦,都怪我。”父亲有些自责。

“行了,怪我吧,是我不让你去的。”母亲想为父亲分担一部分责任。

“谜底解出来了?欧!太棒了!”一听见父亲说谜底被揭晓,周宥脸上的疲惫感一下子就消失了,那笑容瞬间挂满整张脸,一双乌黑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他在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实现拜师这个愿望,丝毫没有怀疑父亲是否真的解开了谜底,若是最后未能如愿,那对于父亲来说迎接一场终极地震是必然的。

“告诉我吧,爸爸。”小家伙像一只小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将下巴附在父亲的大腿上,一脸期待地盼望父亲说出谜底。

“这个云长半醉,云长指的是关羽,我们取关羽的羽字,后面两个字半醉,我们把酉字去掉,因为只要一半,将羽和卒结合在一起便可得到‘翠’字,儿子,你想想看你做梦前咱们是不是讨论过关于神的话题时,妈妈说过的翠微山一事。”父亲把自己的成果展示给周宥。

“这莫非跟翠微山有关?”母亲一听到翠微山三个字,全身汗毛瞬间立起,她感到一股袭人的寒气从背后袭卷而来,脸上尽是恐慌的表情。

“那我们去翠微山一探究竟吧!”周宥已经迫不及待了。

父亲表情微妙,像是要同意,母亲则认为此举不妥。

“他爸,你过来。”母亲把父亲拉到窗边,还嘱咐周宥好好吃饭不要跟过来。

“你真的要带他去吗。”

“去瞧瞧吧,反正这个星期咱们也要去,就顺道去看看。”

“我不同意!这个星期也别去了!”

“为啥,咱昨晚忙活一整晚不就是为了解开迷雾吗,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反而要放弃呢?”

母亲有难言之隐,她之所以会反对,是因为在昨天下午时收到了舅舅发来的消息,舅舅原话如下:

“妹子,我知道你每个星期会带家人回一趟娘家,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天你就要来了,所以我提前发个信息给你提个醒,你这个星期别来了,具体原因听我慢慢说,咱们村里死人了,一连死了仨,有村东头刘二、刘侠,还有陈六婶的男人,都是被东西活活咬死的,脖子上老深的牙印,那眼睛珠子都被扣走了,表情老狰狞了,死相惨得很呐,但那该死的杨天宝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不让报警,还伙同杨华安一行人想把事情瞒下来,足足有三天了我才知道这事儿,现在死者的家属正闹着呢,说要个说法,这咬人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是老虎还是狼也没人知道,只有一点特别奇怪,这三人的尸体都是在翠微山的那破庙里被发现的,他们死前也只在田里做农活,未曾有理由去那鬼地方,可偏偏三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到哪儿去送死,现在那翠微山邪门的很啊,我还记得上次阿杰还带着宥儿到那儿去玩,你可要好好注意宥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事儿千万别回来,注意保重。”

“亲爱的,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不明所以的父亲见妻子神色不安便问道。

一直以来,母亲都在尽力扮演一个不扫兴的妻子和妈妈的角色,在很多时候她都尽量去迁就丈夫,哪怕是丈夫喜欢的东西而自己不喜欢为了丈夫她也要去试着了解这项领域,而父亲对妻子所作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很爱妻子,所以他在很多时候为了不让妻子为难也做过不少妥协,夫妻二人一直以来感情深厚,彼此相互依偎,在感情从未有过什么大的波动,还曾经互相立过誓言,此生此世决不欺骗对方。

而今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又与儿子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她害怕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更害怕从中失去什么,对于一个在童年时期便失去了双亲的人来说,这样的打击决不能有第二次。让她感到为难的是,这父子二人脾性倔犟,且又爱凑热闹,若把事实说与丈夫听,一定会弄巧成拙惹得他们非去不可,为了保全家人,她想要做出一个违背与丈夫立下的誓言的决定,但她本人天性就不会撒谎,在几番尝试后便败下阵来。

“亲爱的,这根本不像平日的你,你以前都是有话直说的,现在怎么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聪明的丈夫一眼就看出妻子有事儿瞒着自己,从妻子的遮遮掩掩上来看,此事还不小。

“我…我真的没事…别问了吧,也别去好吗,就答应我吧。”

瞧着妻子一脸为难,他不忍心看见她落泪,就算这会儿有很多问题,也都得强忍着不问。

他答应了妻子,保证不去,还答应说服儿子说自己刚刚是搞错了并且告诉儿子,谜底不是翠微山,而是自己单位楼下卖煎饼的一位叫翠霞的老阿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