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观,坐落在大景王朝西境云雾缭绕的落霞山深处,平日里香火稀疏,主打一个清冷孤高,外加——穷。
观主清虚道长,一个白胡子能拖到肚脐眼的瘦老头。
此刻正对着油灯下仅剩的仨铜板唉声叹气。
“唉,祖师爷在上,不是弟子不虔诚,是山下米铺那老王头,他、他坐地起价啊!”
清虚捻着胡子,一脸愁苦。
“说好的三文钱一升糙米,今儿非涨到五文!这不欺负老实道士嘛!”
他身后,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吭哧吭哧地擦着供桌。
少女眉眼清丽,就是脸色有点菜,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她头也不抬,凉凉地插刀:“师父,您昨天,还偷摸把,后山刚熟的野桃子,摘了卖给过路商队,三文钱俩,人家还嫌贵呢,那桃子酸得能把狐狸精的牙倒掉。”
清虚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胡说!那是贫道辛苦培育的‘清心玉露桃’,有助消化!再说了,不卖桃,咱爷俩今晚就得啃供桌!”
他瞥了眼供桌上那盘干巴巴、硬得能当暗器使的馒头,咽了口唾沫。
檀音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把抹布一扔:“得了吧您!我看啊,咱这玄灵观迟早得倒闭,不如您算算,咱俩啥时候能发笔横财?比如…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正好砸中您那宝贝炼丹炉?”
清虚道长捋着胡子,煞有介事地掐指一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嘶”了一声:“怪哉!贫道夜观星象,紫微晦暗,天狼犯冲,贪狼星动于东南…不好!血光之灾!大凶!大凶之兆啊!”
檀音熟练地抄起鸡毛掸子,掸着根本不存在的灰。
“师父,您上回说‘血光之灾’,结果就是隔壁村王屠户杀猪,猪血溅了您新道袍一脸,上上回是您自己炼丹炸了炉,眉毛都燎没了,您这‘乌鸦嘴’功力,比您的相术可准多了。”
“孽徒!懂不懂尊师重道!”清虚气得胡子直翘。
“这次不一样!贫道掐算的是咱整个道观!那煞气…嘶…冷飕飕的,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个老头,“快!收拾细软…哦不,收拾祖师爷牌位!准备跑…呃…战略转移!”
檀音还没来得及吐槽“咱道观哪还有细软?祖师爷牌位都掉漆了!”
就感觉到,一股阴冷刺骨的寒风“呼啦”一下,毫无征兆地灌满了整个破败的大殿。
供桌上的油灯“噗”地灭了,只剩窗外惨白的月光,勾勒出殿外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
“啧,师父,”檀音默默放下鸡毛掸子,抄起门后一根顶门杠。
语气居然还挺平静,“您这嘴开过光吧?说血光,血光真就上门了?效率挺高啊。”
清虚道长脸上那点玩笑之色瞬间褪尽,浑浊的老眼爆射出精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他佝偻的身躯里散发出来。
他一把将檀音拽到身后,低吼道:“不是王屠户杀猪!是真要命的!躲好!”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观门被一股巨力直接拍成了碎片!
木屑纷飞中,十几个全身包裹在漆黑劲装里,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眼睛的死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
“玄灵观妖道,蛊惑人心,行逆天邪术!奉天命,诛!”为首一人声音嘶哑干涩,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我呸!”
清虚道长气得差点蹦起来,“贫道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天天啃窝窝头,穷得叮当响!还邪术?邪术能变出米来吗?你们这帮不讲理的强盗!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黑衣人显然没兴趣跟他辩论,“穷道士有没有资格搞邪术”这个深奥的问题。
刀光一闪,直劈清虚面门!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师父小心!”檀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清虚道长那瘦小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宽大的破旧道袍“呼啦”展开,如同灵鹤展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
同时,他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戳在对方手腕麻筋上。
“哎哟!”那黑衣人手腕一麻,钢刀差点脱手。
“哼!宵小之辈,也敢在贫道面前放肆!”
清虚道长须发皆张,虽然衣服破得像抹布,但此刻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徒儿!看为师这套‘打狗棒法’…哦不,‘拂尘扫尘缘’!”
他抄起供桌上那把秃得只剩几根毛的拂尘,舞得虎虎生风。
别说,还真有几分威力,一时间竟逼得两个黑衣人近不了身。
拂尘丝(虽然没几根)抽在黑衣人脸上,啪啪作响。
“哎哟!”
“这老东西手劲儿真大!”
黑衣人捂着脸,有点懵。
这跟情报里说的,“行将就木的老骗子”不一样啊!
檀音也没闲着,抡起顶门杠,专攻下三路。
“看打!叫你踹我家门!门不要钱啊?赔钱!”
顶门杠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一个黑衣人小腿上。
“嗷——!” 那黑衣人抱着腿原地蹦跶,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丫头片子,下手真黑!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是十几把淬毒的钢刀。
清虚道长毕竟年迈,加上道观实在太穷,平时连肉都吃不上几口,体力渐渐不支。
一个不慎,被刀锋划破了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破道袍。
“师父!” 檀音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的金铁交鸣声,由远及近,声势惊人。
一道冷冽威严,如同冰泉击石的声音穿透了厮杀的嘈杂:
“何人在此械斗?靖渊王裴彻在此!速速住手!”
紧接着,一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官兵如潮水般涌上山坡,瞬间将小小的玄灵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端坐于一匹神骏非凡的黑色战马之上。
月光洒落,照亮了他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一身玄色蟒袍,金线在月色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身姿挺拔如松,俊美得近乎妖异,但那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气,却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冻结。
此人正是当朝皇帝胞弟,手握刑部、大理寺重权,以铁血手腕和极度厌恶“怪力乱神”而闻名的靖渊王——裴彻。
他深邃如寒潭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道观。
遍地黑衣尸体,以及胳膊淌血、气喘吁吁却还死死护着徒弟的清虚,还有那个拿着顶门杠、小脸煞白却眼神倔强的少女。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大殿角落一个被破坏的、绘制着诡异血色符文的阵台上,眉头厌恶地拧起。
裴彻的薄唇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鄙夷的弧度,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深更半夜,荒山野观,聚众械斗,还布此等邪异阵法…玄灵观妖道,果然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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