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这体力活…以后…得加钱！” 檀音扶着腰，气喘吁吁。
那些在她眼中飘荡的怨灵虚影似乎也安静了些，空洞的“目光”好奇地“注视”着她笨拙的动作。
石板摆好，接下来是“法器”。
檀音将那几根霉木棍插在石板中央，围成一个小小的圈。
没有符纸？好办！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嘶，真疼！
就着月光和疼痛带来的清醒，她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清虚道长描绘安魂符时那玄奥的轨迹，将饱含微弱灵力的指尖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潮湿发霉的木棍上。
血痕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灵力波动更是微弱得可怜。
檀音自己看着都觉得寒碜。
但此刻，她心无旁骛，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指尖，集中在那些扭曲的怨灵虚影身上。她能感受到她们无边的痛苦、不甘和滔天的怨恨。
“师父说…心念为引…灵力为桥…” 檀音低声呢喃，强忍着指尖的刺痛和精神的巨大消耗，将最后一道血痕画完。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掐出一个极其生涩、甚至有点颤抖的指诀，调动起体内那微乎其微、刚刚被清虚道长激发出来不久的一丝巫族血脉之力，口中念诵起拗口晦涩的安魂咒文：
“魂兮魄兮，归彼幽壤。怨兮恨兮，化彼清光…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引…莫…莫再彷徨…” 咒文念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忘词，全靠瞎编硬凑。
就在她念完最后一个音节，将指尖那点微弱的、融合了巫族血脉之力的灵力注入血符阵眼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颤鸣，从那个简陋到可笑的七星血符阵中扩散开来！
紧接着，院子里那些原本四处飘荡、哀嚎哭泣的灰黑色怨灵虚影，动作猛地一滞！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她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怨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竟开始从她们身上剥离、消散！
虽然速度极慢，效果微弱，但那种浓稠得令人窒息的怨气，确实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更惊人的景象还在后面！
随着那微弱的安魂之力扩散，整个“栖吾居”上空，原本平静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这涟漪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灵魂的频率，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
“啾啾——！”
“喳喳喳！”
“咕咕——！”
几乎是同一时间，附近所有已经归巢的鸟雀，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召唤，齐刷刷地从树梢、屋檐、巢穴中惊飞而起！
麻雀、乌鸦、喜鹊、甚至几只夜枭…不同种类、习性各异的鸟儿，此刻都像是疯了一样，扑棱着翅膀，发出混乱而尖锐的鸣叫，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惊慌失措地朝着远离柳树胡同的方向，黑压压地一片，仓皇逃窜！
翅膀扇动的声音和混乱的鸟鸣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这突如其来的、堪称诡异的“百鸟惊飞”景象，立刻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恐慌。
“我的老天爷啊！鸟都疯了！”
“凶宅！肯定是凶宅又闹鬼了！”
“快看！阴气！好重的阴气冲上天了！”
各种惊恐的尖叫、议论和“咚咚咚”跑去报官的脚步声，瞬间将柳树胡同变成了菜市场。
而此刻，距离柳树胡同仅隔两条街的主干道上。
靖渊王裴彻，正带着一队亲卫，例行夜巡。
他端坐于神骏的“惊雷”之上，玄色蟒袍在月色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俊美的面容如同冰雕，一丝表情也无。
他刚刚处理完一起醉汉闹事的纠纷，心情正有些不耐。
突然！
“扑棱棱——！”
“啾啾喳喳——！”
一大群惊惶失措的鸟雀，如同没头的苍蝇，黑压压地从柳树胡同的方向冲天而起，混乱的鸣叫和翅膀拍打声瞬间充斥了夜空。
甚至有几只慌不择路的麻雀，差点撞到裴彻的脸上！
“保护王爷！” 亲卫们立刻拔刀警戒，如临大敌。
裴彻勒住有些受惊的惊雷，剑眉紧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混乱的源头——柳树胡同深处！
那个他傍晚时分感应到“妖道把戏”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股比傍晚时更清晰、更强烈的奇异波动，如同水纹般再次扩散开来！
这一次，裴彻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波动中，混杂着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阴冷怨气，但更核心的，却是一股微弱却异常执着、甚至带着点…笨拙生涩的安抚与净化之力？！
又是那个方向！又是这种波动！而且动静更大了！
裴彻深邃的眼底瞬间凝结起万年寒冰！
傍晚那丝微不足道的“把戏”，他懒得深究。
但此刻，这闹得满城风雨、百鸟惊飞的“妖术”，已经是在挑战他的底线，挑衅朝廷的威严！
“妖道余孽！果然死性不改！竟敢在京城重地公然行此邪祟之事！”
裴彻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
他之前对那个跳崖女道童的轻蔑和“蝼蚁论”，在此刻被这明目张胆的“作妖”彻底点燃，化作了被冒犯的暴怒！
“驾！” 裴彻猛地一夹马腹，惊雷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柳树胡同疾驰而去！
玄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狂舞，卷起一地烟尘。
亲卫们慌忙跟上，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夜的宁静，也敲在了所有围观百姓的心上——靖渊王怒了！那个凶宅里的“妖女”，要倒大霉了！
胡同尽头，破败的“栖吾居”大门虚掩着。
裴彻策马冲到门前，甚至没有下马！
他胸中怒火翻腾，只想立刻揪出那个装神弄鬼、搅扰京城的妖女！
他猛地一拽缰绳，惊雷人立而起，碗口大的前蹄携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踹在了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上！
“轰——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纷飞！
那扇饱经风霜的破木门，在靖渊王盛怒的铁蹄（以及惊雷的蛮力）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尘。
烟尘弥漫中，裴彻端坐马上，如同降临凡间的煞神，冰冷的目光穿透尘埃。
精准地锁定了院子里那个，跌坐在一堆破石板和霉木棍中间、手里还捏着半块“砖头饼”、一脸懵逼、满身灰尘、活像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小乞丐般的少女——檀音。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檀音嘴里还叼着一小块，没咽下去的杂粮饼渣。
她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个沐浴在月光下、俊美如神祇却煞气腾腾的男人，以及他身后那匹神骏黑马，还保持着踹门姿势的前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干了啥？我的门…我花五十文租的（虽然还没付钱）门…就这么…没了？
裴彻看着院子里那个灰头土脸、弱小可怜且懵逼的“妖女”。
再看看地上那堆散发着霉味、画着歪歪扭扭血痕的木棍和石板组成的“法阵”。
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波动和正在缓慢消散的怨气…他满腔的怒火和杀意，突然卡了一下壳。
这…这就是闹得百鸟惊飞、满城风雨的“惊天妖术”？
这布置…这排场…这施法者…未免也太…寒酸潦草了点吧？
跟他想象中呼风唤雨、阴风阵阵的大魔头形象…差距有点大啊！
但下一刻，裴彻的怒火更盛！
不是因为威力小，而是因为…拙劣！对，就是拙劣！用如此粗鄙不堪、漏洞百出的手法，竟敢在京城、在他靖渊王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引发恐慌！
这是对他智商的侮辱！更是对他职权的挑衅！
“妖女！”
裴彻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带着雷霆之怒，“你！好大的胆子！”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跌坐在废墟中的檀音，对着身后的亲卫厉声喝道：
“拿下！给本王把这个装神弄鬼、祸乱京城的妖道余孽——押回刑部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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