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脉如巨龙脊梁横亘西南,西衔秦岭苍莽,东接巫峡幽深,峰峦险峻,冠绝天下。山道悬于峭壁之上,窄若游丝,深壑如渊,飞瀑轰鸣处,猿猱亦敛足,飞鸟折翅。纵然太白挥毫"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至此亦要掷笔长叹。深秋九月,枫林燃遍山峦,红叶似霞落残卷,黄叶如蝶栖古岩,斑斓之色泼洒于云霭之间。崇山叠嶂间忽现一线鸟道,贴绝壁蛇行,下窥千仞幽谷。此时空山寂如古刹,泉流凝滞,鸟雀敛声,唯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自云隙飘落,撞碎满谷寂静。
李宛背着笈篓,指间不知何时摘了一片树叶把玩着,百无聊赖地走过这山间小道。突听得远处传来乌鸦刺耳的聒噪声,仿佛一股清冷寒意袭来,登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由止住步子。只见崖边斜坡上,凌乱地挂着几具尸体,李宛遥遥望去,却见干皮贴骨,甚是古怪。
“莫不是神女峰下镇压的恶蛟跑出来害人了?”饶是游历多年的李宛,见此情形,也是惊异不已。
走了一程,翻过一道山梁,忽见得清溪流淌,一道独木小桥飞渡两岸。桥那头是一片山坳,数峰青山拥着三两户人家,袅袅炊烟随风飘荡。此时天色渐晚,山林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青瓦房外挂着两串灯笼,写着“巫山客栈,宾至如归”八个隶字。行走许久的李宛,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客官,您要的肉丝面来喽!”店小二端了热气腾腾的面碗,麻利地放到李宛面前,习惯性地一甩肩上的帕子,满脸堆笑。
李宛闻了闻香喷喷的面条,看着肉丝嫩滑、蔬菜清爽、而汤底又浓郁,食指大动:“都说蜀地多美食,连小小一碗面条也不让人失望呢。”
“客官您喜欢就好啊。”得到夸奖的店小二十分高兴,忙说道:“客官,如今天色渐晚,不如在小店休宿?”
哧溜一声,面条下肚,李宛打量了一下店小二,说道:“便住宿一晚,再给我来些酒菜。”
店小二连忙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说罢,便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几盘酒菜走了出来,放在李宛面前的桌子上。李宛看了看酒菜,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但他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警惕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刚嚼了几下,他便感觉一股异样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心中暗叫不好:“这酒菜怕是有问题!”
但李宛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他放下筷子,对店小二说道:“这酒菜味道倒是不错,只是我走了一天的路,有些口渴,能否给我上一壶好茶?”
店小二连忙说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沏茶。”说罢,又转身进了厨房。
李宛趁店小二离开的功夫,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颗解毒丹,含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壶茶走了出来,给李宛倒了一杯。李宛假装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暗中观察着店内的情况。
这时,从客栈的后堂走出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老板。老板大摇大摆地走到李宛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客官看着面生,是从北方来的吧?”
李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从长安来。”
老板笑道:“皇太叔登基二年来,励精图治,眼盼着日子好过了。今年路过小店前往长安科举的士子都要多些。”
李宛冷笑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转过话题,说道:“老板,我听闻这山中不太平,所以才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歇脚。不知老板这客栈可还安全?”
老板拍了拍胸脯,说道:“客官放心,我这客栈开了多年,从未出过什么事。您就安心住下吧。”
夜深人静,客栈内一片寂静。李宛躺在床上,假装熟睡,实则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突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悄悄推开,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李宛微微睁开眼睛,借着月光,他看清了这个黑影的模样。只见它身形似蛇,却长着六条腿,头部像狐又似狼,有七根须子,似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琴虫!
黑影悄悄地靠近李宛的床边,一条长长的舌头,朝着李宛的脖子探去。就在这时,李宛突然翻身而起,手中长剑一挥,朝着琴虫砍去。琴虫反应迅速,连忙向后退去,避开了李宛的攻击。
琴虫见状,张开大嘴,发出尖锐的叫声,那声音如同一把把利剑,直刺人的耳膜。李宛只觉脑袋一阵刺痛,差点站立不稳。但他强忍着疼痛,挥舞着长剑,与琴虫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琴虫身形灵活,六条腿在地上快速移动,时而攻击李宛的下盘,时而从空中扑向他的头部。李宛则凭借着精湛的剑术,左挡右闪,寻找着琴虫的破绽。
打斗中,又一只琴虫趁李宛不备,从阴暗中窜出偷袭,用尾巴狠狠地扫向他的腰部。李宛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李宛借势靠墙站稳。
阴暗中人眼难以视物,相对妖物来说,天生有了弱势。两只琴虫嘶鸣不止,一左一右向李宛包围过来。
这时,黑暗中亮起两团迷蒙光辉,金色光线如同银针刺破黑暗。
嘶鸣声消失,屋内登时寂静,两只琴虫停住脚步僵在了那里,互相投射的目光里只有疑惑以及恐惧。一只更显高大的琴虫颤抖着开口,:“你……你是……”
另一只琴虫浑身哆嗦,向后退缩一步在掌柜身后道:“大哥……是他吧?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你……你是重瞳剑李宛?“
李宛沉声道:”知道害怕了?“李宛的重瞳光辉发散,如金色剑束刺中琴虫身躯。
两只琴虫登时变化人形,正是胖老板和店小二两人,“重瞳君,我兄弟二人修行不易,今日你若肯放手,我们自当撤回山野不再踏足人界!”。
李宛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吸谁的血吃谁的肉,我管不着!今天你们要吃了我,可就惹着我了!”
老板见李宛不肯放手,便大喝一声:“咬牙:“横竖一个死,跟他拼了!上,一起上,杀了他!”说罢,他和店小二挥舞着拳头,朝着李宛打来。
李宛突然发现客栈老板的脖子上有一块奇怪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像一只眼睛,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李宛心中一动,暗想:“这印记莫非有什么玄机?”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老板和店小二朝着他扑来。就在他们快要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李宛突然施展出一招“移形换位”,身体瞬间闪到了一旁。老板和店小二收势不及,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
李宛趁机冲上前去重击蛇身七寸,用一掌甩出桌上筷子,如符钉一般钉住蛇尾。这才再次开口说道:“你这脖子上的印记倒是有趣。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胖老板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地求饶道:“饶命!饶命!我们原本是河东人士,贩卖私盐活计,宝历年间从关内挑盐贩往陇右,一行人行至甘州地界被匪徒掳去。这伙匪徒受命于白山长蛇一族,为长蛇抓取人类以作血食。我们被抓后,被迫服下妖丹,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长蛇让我们在此开客栈,毒杀路人供它享用。这脖子上的印记是长蛇的标记,它能控制我们。”
李宛眉头紧锁。
瘦小二见李宛沉默良久,连忙喊到:“大人绕过我们,我兄弟二人从未杀人,只是将人抓住,望大人饶过我们!”
“哦?”
胖掌柜见状,连连磕头,接着说道:“李君明察,我们在此三个月,赶考书生不抓,老幼不伤,抓到的人都关在后山洞中,真真未害一人性命。”
“你二人自缚在梁柱上,明日再分辨你们罪行。可莫要挣扎逃跑,要是吵到我睡觉,少了胳膊腿可勿要怪我。”李宛躺回床榻,打算次日再处理。
“不敢不敢......”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有蜚蛭,四翼。有虫,兽首蛇身,名曰琴虫。”《大荒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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