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校长那声沙哑破碎的“好”字,在浓稠的黑暗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只激起绝望的涟漪,便迅速沉没。死寂重新笼罩了狭窄冰冷的石洞,只剩下两人压抑粗重的喘息,以及洞壁深处传来的、间隔越来越长的滴水声——“嗒…嗒…”——如同无形的倒计时,敲打在李静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右眼窝深处,那被药粉暂时压制的异物,如同蛰伏在寒冰下的毒蛇。冰冷的胀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变得无比清晰。李静甚至能“感觉”到它细微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她脆弱的视神经,带来一阵阵隐晦的、令人作呕的悸动。它还在。它只是暂时被灼伤、被压制,随时可能再次苏醒、膨胀,撕裂她的眼球,将她彻底拖入苏梅那镶嵌着黄眼珠的永恒噩梦。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是煎熬。李静蜷缩在冰冷湿滑的洞壁旁,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污血早已在脸颊上干涸结痂,带来紧绷和刺痒感。她不敢去碰触右眼,张校长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脑海里——会烂得更快!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是张校长在摸索。接着,“嚓”的一声,第四根火柴被划燃。昏黄摇曳的火苗,如同风中残烛,再次照亮了他那张灰败枯槁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巨大的悲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着,几乎要满溢出来。他颤抖的手举着火柴,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那半块边缘粗糙的粗陶碗碎片。
“拿着…”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将那块带着锋利边缘的陶片递向李静。火光下,陶片边缘沾着点点深褐色的干涸污渍,散发着陈旧的血腥气。“…防身…也…也取血…”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李静的手腕,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苏梅笔记里的“活人的血”。
李静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着那块沾着不知是谁血迹的陶片,胃里一阵翻搅。但她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接了过来。陶片边缘粗糙冰冷,硌着她的掌心。这不仅是武器,更是她活下去可能需要的……钥匙。
张校长不再看她,他佝偻着背,像一截即将燃尽的枯木,颤巍巍地举着火柴,走向石洞深处那唯一的、通往更黑暗未知的甬道入口。火光只能照亮入口处几尺的范围,再往里,便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跟着…别出声…一步也别落下…” 张校长头也不回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和无尽的恐惧。
李静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和腐朽气息的空气呛入肺中。她握紧了手中的陶片,锋利的边缘刺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她站起身,右眼窝的异物随着动作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她咬紧牙关,跟上了张校长那在微弱火光下显得异常佝偻渺小的背影。
甬道比之前更加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洞壁湿滑冰冷,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脚下的岩石崎岖不平,布满尖锐的凸起和湿滑的凹陷,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张校长举着火柴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昏黄的光圈在湿漉漉的洞壁上投下两人扭曲摇晃、如同鬼魅般的巨大影子。火光范围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潜藏着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无声地窥视着这两个闯入死亡禁地的渺小生灵。
空气越来越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那种腐朽的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其中混杂了一种新的、难以言喻的气味——一种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陈年淤泥的腥甜,若有若无,却让人头皮发麻。
“呜…呜…”
极其细微的声音,仿佛贴着耳膜响起!
李静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别停!” 张校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他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如针尖!“是风声!是风声!往前走!别听!”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李静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粗暴地拖着她继续前行。
那呜咽声消失了。仿佛真的只是穿堂而过的阴风。
但李静知道不是。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粘稠感。像是什么东西在粘稠的液体里缓慢移动时发出的**。
火柴的光圈在死寂的黑暗中艰难地推进。甬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陡峭。脚下湿滑的苔藓让每一步都充满惊险。洞壁上的苔藓颜色也在发生变化,从深绿逐渐变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带着荧光的幽蓝色,在火光边缘若隐若现。
“滴答…”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上方滴落在李静的后颈!
“啊!” 李静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缩起脖子!那液体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浓烈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海藻的腥臭味!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种滑腻粘稠的质感!
“别碰!” 张校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他猛地将火柴举高,昏黄的光线颤抖着向上扫去!
洞顶!不再是尖锐的钟乳石!
在他们头顶上方,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灰白色物质!那物质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孔洞,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窝!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那些孔洞中缓缓渗出、凝聚,然后如同垂死的泪珠,一滴一滴地坠落下来!
“是…是它的…它的……” 张校长嘴唇哆嗦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如同见到地狱般的恐惧。他手中的火柴因为极度的颤抖而猛地一歪,火苗燎到了他枯槁的手指!
“嘶!” 他痛得一缩手,燃烧了半截的火柴瞬间脱手,带着一点微弱的火星,旋转着向下坠落,划出一道短暂的光弧,然后“噗”地一声,消失在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绝对的黑暗,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彻底淹没!
“火柴!火柴!” 张校长在黑暗中发出绝望的哀鸣,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布料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但摸索的结果,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了。最后一根火柴,在极致的恐惧中,坠入了深渊。
“完了…完了…” 张校长瘫软下去,身体靠着湿滑冰冷的洞壁,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般的呜咽。彻底的绝望笼罩了他。
李静僵立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后颈上那滴冰冷粘稠的液体带来的滑腻感和浓烈腥臭挥之不去。头顶那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灰白物质,孔洞中渗出暗红粘液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她被黑暗放大的恐惧里。没有光了!他们被困在了这通往地狱的甬道深处!
就在这时,右眼窝深处那暂时蛰伏的异物,猛地爆发出剧烈的悸动!冰冷的胀痛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和召唤!
“呃啊——!” 李静痛苦地弯下腰,手中的陶片差点脱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疯狂地搏动、膨胀,试图冲破药粉的压制!眼球后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粘稠液体再次涌出眼眶!
更可怕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腻的“视线感”,猛地穿透了黑暗!不是用她的眼睛在看!而是盘踞在她眼球后面的那个东西!它似乎在“看”着某个方向!带着一种贪婪、一种渴望,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下…下面…” 李静痛苦地喘息着,声音破碎不堪。她强忍着右眼那几乎要炸裂的剧痛和异物感,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左眼,死死地“盯”向甬道下方那片浓稠的黑暗!她“感觉”到了!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淤泥腥甜的腐朽气息,正从下方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而盘踞在她右眼窝里的东西,正疯狂地“回应”着这股气息!
“你…你说什么?” 张校长的呜咽声停止了,黑暗中传来他急促的喘息。
“下面…它在下面…召唤…” 李静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异物操控的诡异腔调,她指向黑暗深处,“黄泉石…也在下面…它在…发光…” 最后几个字,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她的左眼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冰冷的“视线感”却清晰地“传递”给她一个模糊的影像——在无边的黑暗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色幽光!
那是山主的召唤?还是……黄泉石的反应?
张校长沉默了。黑暗中,只能听到他粗重混乱的呼吸声。片刻之后,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走!死就死!不能让它…不能让它再害人!”
他挣扎着站起来,枯瘦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再次死死抓住了李静的手腕。这一次,他的手指冰冷得像铁,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没有光,只有黑暗和本能。张校长在前,李静在后,两人如同盲人,在湿滑崎岖、向下倾斜的甬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之上。右眼窝里的异物悸动得更加疯狂,如同一个精准的导航仪,不断牵引着李静的方向,同时带来一波强过一波的撕裂剧痛。后颈上那粘液的腥臭,头顶那无声滴落的粘稠感,时刻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的险境。
不知向下摸索了多久,脚下的坡度似乎平缓了一些。那股腐朽的腥甜气息浓烈到令人窒息,几乎形成实质的屏障。右眼窝里的搏动达到了顶峰,异物仿佛要破体而出!
就在这时,李静被异物牵引的“视线”猛地一滞!
前方,在绝对的黑暗尽头,似乎……开阔了!
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暗红色光晕,如同心脏搏动般,在视界边缘极其缓慢地、一明一灭!
“光…前面有光!” 李静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激动而嘶哑变形。
张校长没有回答,但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拖拽着李静的力道也更大。
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当两人踉跄着踏出狭窄甬道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腥风扑面而来!带着浓烈到极致的铁锈、淤泥、腐败有机物混合的恶臭,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而眼前的景象,让李静瞬间忘记了右眼的剧痛,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被恐惧彻底冻结的惊骇!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然溶洞!洞顶高得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无法目及。溶洞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山!
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积而成的山!
无数的骸骨!人类的,动物的!大小不一,新旧交错!惨白的、灰黄的、暗黑的!断裂的肋骨、破碎的颅骨、扭曲的四肢骨……以一种极其混乱、极其亵渎的方式,杂乱无章地堆叠、挤压在一起,形成一座高达数丈、散发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恐怖山峰!
白骨山的顶端,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灰白色肉瘤状物体在微微搏动!正是他们在甬道顶见过的那种物质,但放大了千百倍!无数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血液般在肉瘤表面缓缓流淌、滴落,汇聚到下方的骨山,形成一滩滩粘腻的血泊。
而最让李静灵魂颤栗的是——
在那座白骨尸山的周围,在这巨大溶洞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如同地狱的麦田!插满了无数根……东西!
是手臂!
无数只干枯、扭曲、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臂!这些手臂如同枯萎的树枝,被深深地、直直地插入地面,只露出半截前臂和扭曲的手指,如同绝望的求救信号,又像一片死寂的、指向天空的墓碑森林!
每一只干枯的手掌,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座白骨尸山的顶端!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永恒的、无声的膜拜!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亘古的邪恶威压!
而李静右眼窝里那异物的悸动,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疯狂地搏动、膨胀,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撑爆!冰冷的“视线感”穿透了黑暗,死死地“钉”在那白骨山顶搏动的巨大灰白肉瘤上!那肉瘤仿佛也感受到了召唤,搏动的节奏骤然加快,一股更浓烈的、带着邪恶意志的腥风席卷而来!
“呃啊——!” 李静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右眼,粘稠温热的污血如同小蛇般从指缝涌出!她感觉自己的眼球下一秒就要被挤爆!
“石头…黄泉石…” 张校长嘶哑的声音在巨大的惊骇中响起,带着一种最后的、垂死挣扎般的清醒。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白骨尸山底部,靠近一堆散落骸骨的地方。“看…看那里!黑色的!发光的!”
李静强忍着非人的剧痛和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恐惧,顺着张校长手指的方向,透过自己沾满污血的手指缝隙,用左眼艰难地望去。
在白骨山脚一堆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颅骨缝隙里,在流淌的暗红粘液边缘,静静地躺着一块石头。
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
它的颜色是极致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沉墨黑!
而此刻,在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尸山血泊的映衬下,它那墨黑的表面,正极其微弱地、却无比顽强地、如同濒死心脏般,透出一种……暗红色的幽光!
苏梅笔记里描述的——“黑色的,冰冷的,像凝固的血”!
黄泉石!
就在那里!
生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弱火星!但横亘在眼前的,是那座由无数亡魂堆砌的白骨尸山,是那搏动着邪恶生命的巨大肉瘤,是那密密麻麻、如同地狱墓碑般的干枯手臂森林!
“拿…拿到它…” 张校长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他枯瘦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散发暗红幽光的石头,又惊恐地扫向尸山顶端那搏动得越来越快的灰白肉瘤。“快…它…它要醒了!”
李静看着那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黄泉石,看着那座散发着无尽死亡气息的骨山,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求生的疯狂,在胸腔里激烈冲撞!拿到它!必须拿到它!否则,她和张校长,都将成为这座骨山上新的祭品!
她咬碎了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她猛地松开捂住右眼的手,粘稠的污血糊满了半边脸。她甚至能感觉到右眼球的轮廓在异物膨胀下已经变形!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握紧了手中那块锋利的陶片,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最后的清醒。她深吸了一口那足以令人昏厥的恶臭空气,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前冲去!目标——白骨山脚那块散发暗红幽光的黄泉石!
“吼——!!!”
一声沉闷、宏大、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嘶吼,猛地响彻整个巨大溶洞!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惊醒!
尸山顶端那巨大的灰白肉瘤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搏动!表面流淌的暗红粘液如同沸腾!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冰冷粘稠恶意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李静冲出的身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耳中嗡鸣!右眼窝里的异物发出疯狂的“嘶鸣”,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她的头颅!她踉跄着,几乎要一头栽倒在那片插满干枯手臂的死亡地面上!
“快——!!!”
张校长那嘶哑到极致的、如同泣血般的吼声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超越恐惧的、最后的决绝!
李静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剧痛和恐惧!她借着踉跄的势头,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白骨山脚!尖锐的骨刺划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痛!粘稠腥臭的暗红液体沾满了她的双手!她眼中只剩下那块在骸骨缝隙中散发着暗红幽光的墨黑石头!
近了!更近了!
她的手猛地探出,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块冰冷的石头!
指尖触碰到石头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被万载寒冰包裹着地狱烈焰的触感,猛地顺着她的指尖窜遍全身!右眼窝里的异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无声“尖啸”!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
“呃啊——!” 李静发出一声非人的痛嚎!但她死死咬住牙关,五指如同铁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将那块沉甸甸、冰冷刺骨的黄泉石从骸骨和粘液中抠了出来,紧紧攥在了手心!
“拿到了!” 她嘶哑地喊出,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无法忍受的剧痛!
就在她抓住黄泉石,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瞬间——
“娃——!莫回头——!!!”
张校长那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后炸响!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和警示,比尸山顶端那怪物的嘶吼更让李静灵魂颤栗!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回头看一眼!
但“莫回头”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她的意识!苏梅笔记里最后的疯狂字迹!张校长一路的反复警告!昨夜抬棺童谣里的禁忌!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李静硬生生地止住了回头的冲动!她死死攥着那块冰冷刺骨的黄泉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离这个地狱!
然而,已经太晚了。
她虽然没有回头,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一只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粘液,猛地从斜刺里伸出!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狠狠地、重重地推在了她的后背上!
是张校长!
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解脱,以及……无尽的哀求!
“走——!!!把石头带出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身体却因为这一推的反作用力,猛地向后倒去,跌入了那片密密麻麻、如同死亡森林般插满干枯手臂的地面!
“张校长——!!!” 李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被那股力量推得向前扑倒,重重摔在白骨堆的边缘!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张校长倒下的方向。
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聚集。无数只原本直指天空的干枯手臂,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藤蔓,猛地改变了方向!它们扭曲着、颤抖着,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抓向倒地的张校长!
“呃啊啊啊——!!!”
张校长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响起!又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无数只枯手死死抓住、缠绕、拖拽!瞬间消失在蠕动的黑暗和密集的手臂森林之中!只有几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和液体被吮吸的“滋滋”声,在巨大的溶洞中回荡,然后迅速归于死寂!
“不——!!!” 李静目眦欲裂!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如同巨锤砸碎了她的心脏!张校长!他用他的命,推了她一把!
尸山顶端,那巨大的灰白肉瘤因为“祭品”的献上而发出了满足的、如同闷雷般的低沉轰鸣!搏动更加有力!更多的暗红粘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而更让李静浑身血液冻结的是——
在张校长消失的那片黑暗里,在那片蠕动的干枯手臂森林深处,无数点浑浊焦黄的光芒,如同地狱的萤火,无声无息地……亮了起来!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每一只插入地面的干枯手臂末端,那扭曲的手指掌心中,都睁开了一只布满血丝、浑浊焦黄的眼睛!
冰冷!怨毒!贪婪!
无声地,死死地,“盯”着趴在白骨堆边缘、手中紧攥着黄泉石的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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