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来自泥浆,而是从她空荡荡的右眼窝深处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她残存的意识!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比溶洞崩塌的冲击更甚!她的右眼在最后那毁灭性的能量爆发和随之而来的巨石冲击下,被一块尖锐的钟乳石碎片狠狠贯穿!碎片在巨大的力量下撕裂了眼球,甚至搅碎了部分眶骨,此刻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窟窿,冰冷粘稠的异物液体(山主眼球的残留?)混合着温热的鲜血,仍在不断渗出,糊满了她半边脸颊。
“呃啊——!” 一声破碎的惨嚎卡在喉咙里,李静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塌陷的胸腔,带来内脏碎裂般的摩擦感。左眼视野里,世界在崩塌、旋转,只剩下血色的地狱图景。
溶洞的末日狂欢进入尾声!
“轰隆隆——!!!”
巨大的钟乳石如天罚之剑不断坠落,砸在白骨尸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那座由无数亡魂堆砌的恐怖山峰,在失去山主肉瘤的支撑和崩塌的冲击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倾塌!惨白的断骨如雪崩滚落,被汹涌灌入的浑浊泥浆瞬间吞没!
尸山顶峰,那巨大的灰白肉瘤早已在能量反噬中爆裂成恶臭的暗红肉泥,此刻也被倾泻的泥石流彻底掩埋!
洞壁裂开狰狞的缝隙,冰冷的地下水混合泥沙如瀑布灌入,水位疯涨!浑浊的泥浆迅速淹没了断裂枯萎的枯手灰烬,也向着李静躺倒的地方汹涌蔓延!
冰冷的泥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最后的鞭笞,强行唤醒了她一丝游离的意识。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和这污秽同葬!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点燃了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左眼,目光在崩塌的炼狱中疯狂搜寻!
出口!那条通往上层石洞的狭窄甬道!
在翻滚的泥浆、坠落的巨石和弥漫的死亡烟尘中,她终于锁定了那个倾斜向上的洞口!洞口边缘在崩落碎石,但那是唯一通往光明的裂缝!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剧痛!李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沾满血污的左手,死死抠住身旁一块凸起的岩石!指甲翻裂,鲜血直流,但她毫无知觉!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拖着破碎不堪的身体,在冰冷的泥浆中一点一点向前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内脏撕裂的剧痛!泥浆灌入口鼻,带来窒息的绝望!右眼窝的伤口在泥水的刺激下传来钻心的痛楚!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暗红泥痕!
崩塌在加剧!一块巨石擦着她的头皮砸落,溅起滔天泥浪!浑浊的水位已漫过她的腰际!
近了!更近了!
那狭窄的甬道入口,在烟尘泥浪中,如同地狱通往人间的最后窄门!
李静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呐喊,左手死死扒住甬道入口湿滑的边缘!她能感觉到下方泥浆汹涌的拖拽!她咬碎牙关,口腔满是血沫,猛地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拖拽、翻滚着,摔进了那条向上延伸的黑暗甬道!
就在她身体滚入甬道的瞬间!
“轰——!!!”
天崩地裂的巨响在身后爆发!巨石坠落,泥浆咆哮!她身后那片巨大的溶洞空间,连同白骨尸山、山主肉泥、村长的飞灰、以及所有被吞噬的亡魂与邪恶秘密,被彻底、永久地封死在冰冷的地底深处!只有沉闷如大地哀鸣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顺着岩壁传来,久久不息……
冰冷!无尽的冰冷!还有深入骨髓的剧痛!
李静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意识在黑暗、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浮沉。她像一具被本能驱动的行尸走肉,用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在黑暗、湿滑、崎岖的甬道中,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尖锐的岩石划破她的皮肤,留下新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碎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右眼窝的空洞处,鲜血似乎流干了,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撕裂的痛楚。她的身体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能死在这里”的执念在支撑。
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光?
她麻木地抬起头,用那只唯一能视物的、布满血丝的左眼,艰难地向上望去。
甬道的尽头,不再是厚重的黑暗。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清辉的月光,如同天堂垂下的丝线,从出口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月光!
李静濒死的心脏猛地一跳!求生的欲望再次被点燃!她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力量,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着那缕微光爬去!
出口!终于到了!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块遮掩洞口的、早已松动、沾满枯藤的岩石!
冰冷的、带着高原特有凛冽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还有……清冷的、如水银泻地般的月光!
李静连滚带爬地扑出洞口,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她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这冰冷的、却无比纯净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咳出带着血沫的泥浆。
她挣扎着抬起头。
一轮巨大、浑圆、散发着冰冷清辉的月亮,如同巨大的银盘,高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清冷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照亮了这片位于学校后山、堆满杂物和枯枝的小院,也照亮了不远处那间孤零零的红砖宿舍。
月圆之夜!她竟然爬出来了!在月圆之夜!
莫河乡小学一片死寂。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只有呜咽的山风穿过空旷的操场,发出如同亡魂低泣般的声响。昨夜那圈杂乱的、如同邪恶仪式印记的小脚印,在清冷的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结束了?
山主被埋葬了?村长死了?那些被污染的“孩子”呢?他们……也随着山主的沉寂而消失了吗?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席卷而来。李静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冷。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哭泣声,顺着冰冷的夜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李静艰难地转动头颅,用那只布满血丝的左眼,循声望去。
在操场中心,那几根歪斜的木桩篮球架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是那个扎着两条枯黄小辫的女孩!白天坐在教室第一排,用天真又诡异的眼神看着她的那个女孩!
她小小的身体在月光下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她的眼睛……李静死死地盯着她。在清冷的月光下,女孩抬起沾满泪痕和污垢的小脸,那双眼睛……虽然依旧带着高原孩子的浑浊底色,但里面……没有了那令人心悸的焦黄色!没有了那种非人的贪婪和冰冷!只剩下孩童的恐惧、无助和……一种巨大的、仿佛刚刚从漫长噩梦中惊醒的茫然!
她似乎……恢复了?
“老师…老师…” 女孩看到了摔在泥地里的李静,哭声猛地一滞,小脸上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怕…好多眼睛…好黑…好可怕…”
李静的心猛地一颤。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她混乱的意识:月圆之夜!山主沉寂!那些被污染的“孩子”,在山主力量被重创和封印的月圆之夜,也许……暂时摆脱了控制?恢复了部分神智?
但山主只是被重创、被埋葬!它并没有被彻底消灭!苏梅笔记里那破碎的“封印”并未真正完成!当月亮落下,当黑暗再次笼罩,当山主在地底积蓄力量……它们会不会再次被污染?再次变成那些掌心睁开黄眼珠的怪物?
操场上,只剩下冰冷的月光,呜咽的风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蜷缩在篮球架下、吓得几乎昏厥的小女孩压抑的抽泣声。
李静瘫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左手因为那最后的投掷而传来骨骼错位的剧痛,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飘散。左眼的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所笼罩。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隐约的、模糊的声响。
是警笛声?
还是……山风刮过电线发出的呜咽?
她不知道了。
冰冷的月光,静静洒落在莫河乡小学死寂的操场上,洒落在那个蜷缩在篮球架下哭泣的小小身影上,也洒落在操场那片被鲜血和泥泞浸透的冰冷土地上。
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
长发凌乱,沾满血污和泥浆,遮住了大半张脸。残破的衣服被血浸透,勾勒出塌陷的胸口轮廓。她的左眼圆睁着,瞳孔已经扩散,倒映着墨蓝色的、挂着一轮冰冷圆月的天空,凝固着最后一丝无法解读的情绪——是解脱?是恐惧?还是……无尽的茫然?
空荡荡的右眼窝,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窟窿,在月光下无声地诉说着恐怖与缺失。
血,暗红的,早已不再新鲜,在她身下冰冷的泥地上,无声地、缓慢地……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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