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王府内院的青砖上落了几片新凋的花瓣。柳梦曦一早便起了身，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搜府风波虽已过去，但她心中仍压着一块沉石。
她站在铜镜前，由侍女替她梳妆。发丝滑过木梳，映在镜中的容颜温婉如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王妃，老王妃派人送来补汤。”侍女捧着托盘轻声道。
柳梦曦微微颔首，接过汤碗，轻轻嗅了嗅，药香扑鼻，是安神养气的方子。她心下了然，这是南宫羽授意送来的，他虽未言明，但她的处境，他比谁都清楚。
正待她饮下一口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侧妃林氏求见。”
柳梦曦眉头微挑，放下汤碗，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身着淡绿罗裙的女子款步而入，眉眼含笑，举止端庄，可那笑意却像浮在水面的油花，虚得晃人眼。
“妾身听闻世子病情加重，特来探望。”林婉儿声音柔婉，像是怕惊扰了病中之人，“不知世子如今可好？”
柳梦曦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多谢关心，世子昨夜歇息尚可，并无大碍。”
林婉儿轻叹一声，掩袖走近床榻，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忽而“哎呀”一声，似是脚下不稳，手肘一挥，那碗刚熬好的汤药顿时泼洒而出，褐色的药汁溅在柳梦曦的衣襟上，还有一部分洒落在锦被之上。
“哎呀，真是对不住。”林婉儿故作慌张地上前扶住桌沿，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妾身一时失手，这药……怕是不能用了。”
屋内气氛骤然一滞，几名侍女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柳梦曦低头看了看沾湿的衣角，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未曾动怒。她缓缓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将衣襟上的药渍小心擦拭干净。
“无妨。”她语气淡然，“药渣尚在，再煎一碗便是。”
林婉儿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甚至当场发作，没想到她竟如此从容，反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王妃果然贤德。”她勉强一笑，又试探性地说道，“不过这药方，可是您亲自调配的？”
柳梦曦抬眸看她，嘴角微扬：“自然是。世子身体娇弱，我岂敢马虎。”
林婉儿咬唇一笑，似有深意：“王妃才情出众，难怪世子这般信任您呢。”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脚步声。南宫羽披着外袍缓步而来，面色略显苍白，步伐却稳健如常。
“发生了何事？”他语气淡淡，目光却在看到床上的药渍时微微一顿。
“妾身方才不小心打翻了药碗。”林婉儿抢先开口，语气诚恳，“实在抱歉，打扰了王妃与世子的清静。”
南宫羽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柳梦曦，后者只是轻轻一笑，未置一词。
“无妨。”他淡淡道，“你既然来了，便一同用些早膳吧。”
林婉儿怔了怔，原以为能惹出点风波，结果却被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妨”化于无形，心中不禁泛起一股焦躁。
她勉强应下，坐到一侧，面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用膳过后，南宫羽回房歇息，柳梦曦则回到自己房中。她唤来贴身侍女，低声吩咐几句，侍女点头离去。
夜幕降临，王府深处灯火阑珊。
南宫羽突然咳血，气息急促，侍女慌忙报信。消息传至老王妃耳中，她震怒不已，立刻命人彻查此事。
翌日清晨，柳梦曦奉召前往正殿。
老王妃端坐高位，脸色阴沉，身旁站着低垂着头的林婉儿。
“昨日之事，你如何解释？”老王妃语气严厉。
柳梦曦上前跪拜行礼，随后抬头，神情自若：“回禀老王妃，昨日本该服下的药，因林侧妃不慎打翻，妾身便重新煎了一副。今晨药渣尚存，若有疑虑，不妨请太医查验。”
老王妃冷哼一声：“查验过了，药渣中确实掺有安神草。”
林婉儿闻言猛地抬头，脸色骤变：“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着王妃亲手煎药——”
“你是亲眼看着我煎药。”柳梦曦轻声打断她的话，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可你并未看见，我在药渣里加了什么。”
林婉儿瞳孔微缩，猛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你……你故意让我撞破，就是为了栽赃嫁祸！”她激动地站起身，声音颤抖。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柳梦曦语气平静，“是你自己贪功冒进，妄图借机打压于我，反倒成了他人棋局中的卒子。”
老王妃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最终拍案而起：“林婉儿，你身为侧妃，不思安分守己，反倒搅乱王府内务，罚你抄经百遍，禁足半月！”
林婉儿满脸不甘，却不敢抗旨，只能咬牙退下。
柳梦曦静静立于殿中，听着林婉儿远去的脚步声，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一役她赢了，但也意味着，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回房途中，路过花园，春风吹拂，桃花纷飞。
她驻足片刻，望着远处那抹残红，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今日做得很好。”
柳梦曦回头，只见南宫羽负手而立，目光深邃。
她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他走近一步，语气意味深长，“你比我想的更懂得布局。”
她迎着他目光，轻轻道：“因为我知道，若不先下手为强，就只能等着被人算计。”
南宫羽沉默片刻，忽然轻笑：“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比我预想的更有意思。”
柳梦曦亦笑，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昨日赠她的信物。
风起，桃花飘落，落在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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