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残躯凝种,枯木逢春

冰冷的黑暗无休无止。

林曦的意识在虚无的深潭中沉浮,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指尖那一小片皮肤渗透进来、如细发丝般坚韧不绝的微弱暖流。它如此纤细,却又如此顽强,死死地锚定在她即将溃散的生命本源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痛楚如同骤然拉紧的绳索,狠狠地将她从混沌中勒醒!

“呃……”干涩刺痛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如同摩擦砂石的**。冻彻骨髓的寒意夹杂着脏器内钝痛、筋骨撕裂般的摩擦痛、还有冰毒蛰伏在经脉里虎视眈眈的阴冷刺痛……无数种痛苦如同潮水般拍打着她的残破意识堤坝。

但这一次,那根细如发丝的温热气息,依旧坚韧地连接着,提供着一块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浮木。

她勉强睁开被冰碴糊住的沉重眼皮。

眼前一片模糊的灰暗。视线适应了片刻,借着从破窗洞口she入的、不知是晨光还是午后的惨淡天光,她才勉强看清了周遭。

依旧是那间冰窟般的柴房。寒风呜咽,卷着零星的雪沫从残破的窗口和大开的门洞灌入,抽打着已经麻木的皮肤。地面肮脏冰冷,混杂着烂草、冻硬的碎冰和她自己污血、墨绿毒素混合冻结的暗沉冰渣。昨晚那两个小厮用脚踢过她腿部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冰冷僵硬的麻木。

她没死。还被误认为死在了这冰冷的柴房里。

暂时安全了?林曦不敢有丝毫松懈。林月如的人虽然被意外打断,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更可怕的是体内蛰伏的冰毒和强行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

饥饿!真正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凶狠地撕扯着她的肠胃!那粒劣质辟谷丹的药效早已耗尽,此刻这具身体唯一的能量来源,就是空间里那株刚刚萌芽、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谷幼苗提供的那丝气息,以及……冰毒蛰伏本身带来的、如同饮鸩止渴般的诡异“支撑”。

必须补充能量!维持住那仅存的微弱生机!

意念艰难地沉入空间。

灰蒙蒙的初始环境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中心区域,那一平米勉强翻动过的灰黑色土地上,景象却截然不同!

昨晚她艰难播下的那粒淡金色的“黄芽灵谷”种子,竟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颗小小的、只有黄豆大小的翠绿嫩芽,顽强地顶破了冰冷死寂的泥土!它纤细柔弱,稚嫩的芽叶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嫩绿色,仿佛吹弹可破。但在这片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它是唯一的生命色彩!

芽叶的尖端微微卷曲着,正努力向上舒展,对抗着空间的沉寂。尤为神奇的是,在这嫩芽的茎秆部分,竟流转着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淡金色的纹路!正是这缕极其淡薄的金色光纹,散发着之前拯救她于危难的那丝温意!

【空间提示:黄芽灵谷(1号植株)成功萌发,正式进入幼苗生长期(初阶)。空间规则反哺微弱提升(当前空间灵气浓度微量提升0.0001%)。每日可固定为宿主提供基础滋养(生命活力恢复速率+1%)。当前植株生长状况:极度稚嫩脆弱(需基本照料)】

微弱,却真实!

林曦的目光瞬间掠过初始空间角落里另外几个光点——那10粒还未动用的黄芽灵谷种子!一粒种子萌芽就能带来如此细微却关键的助力,若是全部种下呢?

生存的渴望压过了所有!她现在必须立刻将这点微薄的助益发挥到极致!

意念锁定一粒新的谷种!

唰!

又一颗绿豆大小、温润淡金色、表面有极淡光点流转的种子出现在她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左手指尖!

没有犹豫!意识再度沉入!目标——空间内那1平米灰黑土地上,紧挨着第一株嫩芽旁边!

【播种操作确认:成功播撒黄芽灵谷种子*1粒于空间专属灵田。】

几乎是瞬间,灰黑色的土地上,在初芽嫩苗旁边,再次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凹坑,那粒新种子落入其中,被泥土轻轻覆盖。

然而,这一次,没有如昨天那般直接感受到明显的新生暖流反馈回来。土壤依旧死寂。新的种子似乎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沉眠”状态。

系统提示紧跟而来:【植株检测:1号植株(已萌芽)正常生长。2号种子(待萌发)状态:缺乏基础能量滋养。该灵田土地贫瘠度:极度贫瘠(贫瘠指数99.9%)。当前空间基础灵气无法支撑第二颗种子同步萌芽(空间规则优先供给已萌芽生命体)。建议:对2号种子投入基础能量催化(如劣质灵石碎末、普通蕴含微弱灵气的草木灰、野兽血液亦可)。】

林曦的心沉了下去。资源!空间贫瘠,外部天地灵气更是稀薄得几乎无法感应!上哪去找这些东西?

她不甘的目光扫过空间里唯一的额外奖励——那个装着十粒种子的布囊旁,昨晚任务完成后追加的奖励,一块指甲盖大小、色泽灰暗、表面粗糙、灵力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劣质灵石】!

【劣质灵石:低纯度灵气结晶残渣。蕴含驳杂不纯的微量灵气(灵气指数:1-2)。可用于催动最低阶阵盘、给炼气初期修士短暂恢复(效果甚微)。空间建议:投入专属灵田可微弱提升区域灵气浓度(效率极低)。】

虽然属性相合,但太少了!而且,看着那块孤零零躺在角落的灰黑色小石头,林曦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这么直接投入灵田,无异于往干涸的沙漠倒一杯水,毫无意义!

除非……它能在空间内被转化?她的意念第一次尝试着去“接触”空间角落的虚影物品,不仅仅是提取。

当她集中意念,小心翼翼地“触碰”空间角落里那块【劣质灵石】的虚影时,一股奇异的吸力瞬间产生!

那块灰暗粗糙的灵石虚影在空间里猛地一亮!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光芒流转了一瞬!同时,一股微乎其微、驳杂不纯、带着土腥和金属锈蚀感的能量气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那虚影中剥离出来!那股能量气息刚被剥离,灵石虚影就黯淡下去,变得更加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溃散消失。

而那股被剥离出来的驳杂能量,瞬间被空间灵田中心那片小小的空间吞吸了进去!空间似乎极其嫌弃这股杂驳的能量,只是极其短暂地在其上方盘旋了一下,随即像扫地一般,将其粗暴地拍进了那片灰黑贫瘠的土壤深处!

瞬间,一丝难以言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脉动”,从灵田中心那片灰黑土壤中极其短暂地升腾了一下!像是一口早已死透的枯井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了微不足道的一圈涟漪!

【空间提示:低纯度能量注入成功!灵田区域规则微弱催化效果激活一次(持续十息)!当前注入能量驳杂度97%,土壤净化转化效能极低(仅转化0.03单位纯粹灵土本源)。可作用于:2号黄芽灵谷种子催发(微弱缩短萌芽期)/1号灵谷幼苗微弱生长加速(效果微弱)。请宿主选择作用目标。】

只能催一个!

林曦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断——催发新种!第一株嫩苗已经稳定,提供着微弱的滋养。新增一株,才能让这点微薄的生命反馈翻倍!

【指令确认:能量催化目标——2号种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有一种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松动感”在第二粒种子周围出现。如同坚硬冻土裂开了一道细微到看不见的缝隙。种子内部的活性,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规则催化,极其微弱地……活跃了一丝丝。

现实中的林曦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虚脱与剧痛,将意识再次凝聚在指尖那粒刚刚出现在现实中的新种子上!现在她要做的,是在现实中模仿!

她艰难地挪动手臂,用冻得开裂的手指在墙角冰寒的地面上,摸索着挖开一小块冻得不算太硬的、混杂着烂草冰屑的浅坑,小心翼翼地将第二粒种子也埋了进去。

【叮!现实环境劣质土壤成功播种‘黄芽灵谷种子’*1粒。受劣质环境规则干扰及‘空间规则辐射微弱投射印记‘影响,该种子将极大延迟萌芽期(预估九十~一百八天)。无法享受空间主动滋养加成,仅能被动接受极其微弱(<0.001%)的空间活性泄露辐射。当前状态:沉眠(深层次)】

果然!差距太大了!现实种植几乎没有意义!

林曦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没有彻底绝望。这起码证明了空间的规则力量可以微弱地投射到现实!这意味着……

她的目光瞬间如鹰隼般锐利起来!集中全部意念,感应着指尖刚刚脱离种子的那片皮肤!在空间内催化引动了规则投下的那丝微不足道、对现实毫无反应的“辐射印记”!

就是这!昨晚昏迷中那微弱却坚韧的“生之线”!那丝温意正是空间辐射的规则力量与灵谷幼苗产生的微弱生命活性的混合体!

它并非凭空产生,而是需要媒介,需要承载者!空间灵田中心那粒种子就是核心发射塔,而她这个绑定的宿主,因意念连接,就成了唯一的接收终端!

如果能像刚才催化第二粒种子那样,利用空间内那微弱的规则催化力量……强化这条生命线的传输?!

林曦的心脏狂跳起来!不顾体内冰毒因情绪波动而蠢蠢欲动带来的剧痛!她再次将意念沉入空间,无比精准地锁定在那一小块灵田上!

“强化!给我强化它对我的传输!无论代价!”意念如同呐喊!

【指令确认:尝试集中空间规则活性辐射,优先引导宿主绑定通道传输。当前空间活性总量极度微弱,执行此指令将暂时减缓灵谷幼苗成长速率(预计:延缓5%-10%)。是否确认?】

“确认!”林曦没有丝毫犹豫!幼苗成长再重要也比不上她立刻续命重要!

嗡!

空间内仿佛刮过一股无形的微风。灵田中心,那株刚刚萌芽的嫩芽顶端努力舒展的姿态微微一滞。流转在它茎秆上的淡金色光纹似乎黯淡了一丁点。紧接着,一股更加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如丝线、却更加“凝实”了那么一点点的温热生命力流,如同找到了更顺畅的管道,顺着林曦意念构建的通道,汹涌澎湃(相对之前而言)地传递了过来!

呼——!

林曦猛地吸了一口带着冰渣的寒气!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清晰得多!虽然带来的生命能量补充依旧微乎其微,不足以抵消任何伤势和冰毒,但它带来的不再是虚幻的暖意支撑,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循环”感!像是一条刚刚疏通了最细毛细血管的、冰冷河道里终于开始流淌活水!让她那如同枯井死寂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活”的脉动!

最重要的!随着这股强化后的生之气息更顺畅地流遍全身,如同清泉冲刷过枯朽的河道,体内那盘踞在经脉各处、如同墨玉尖刺般的冰毒,竟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微弱的……退缩感?!

那种感觉非常短暂、非常微弱!像是凶恶的野狗龇着牙被突然射过来的强光惊退了一小步!更像是这丝带着特殊规则活性辐射的生命力,本身就蕴含着一种对冰寒邪毒天然的、源自“生之本源”的微弱排斥力!

【警告:强化生命活性流触及经脉深处寒毒核心逸散气息!检测到‘清灵木元气息‘对宿主体内‘绝阴寒毒‘产生初步压制排斥效应。排斥度:0.001%。该能量强度对清除寒毒无实质性效果,但可微弱抑制其进一步深入侵蚀速率。若宿主持续强化该生命活性流并寻求高阶‘清灵木元精华补益‘,有望逐步削弱此毒!】

清灵木元气息!压制寒毒?!

林曦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盏飘摇却真实存在的灯火!空间本身灵植的生命活性,竟然是她体内寒毒的天然克星?!虽然现在这丝力量微弱到忽略不计,但这是一个方向!一条从未想到的生路!

就在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不顾经脉的刺痛强忍着想要继续尝试利用空间规则再压榨一丝生机之流时——

砰!

一声沉闷的砸击声在离柴房不远处的陡坡山路上响起!伴随着女子不耐烦的尖利呵斥:

“都手脚麻利点!把这挡路的破石头给本小姐移开!一群废物!”声音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傲慢与骄纵。

那是林月如的声音!她亲自来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林曦的脊背窜起!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之火被狠狠泼了一盆冰水!林月如此刻上山,必定是冲着“验尸”和彻底接管这片祖屋下的小小灵地而来!她那个恶毒刁钻的性子,若是被她发现自己“没死透”……

脚步声杂沓,伴随着家丁粗鲁的呼喝声。风雪渐小,那声音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清晰地踩着山坡坚硬的冻土,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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