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银针锁喉

哐当…哐当…车轮声单调地碾过寂静。昏暗车厢里,鸭舌帽男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依旧在无意识地、以极其细微的幅度敲击着。那断断续续的三长一短节奏,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在闫筱姿敏锐的神经末梢。

硝石与机油混合的微薄气味,顽固地盘旋。

不能等了。

闫筱姿倏然睁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寒光乍现,锐利如鹰隼,瞬间穿透昏沉光影,精准锁定斜前方那个低垂的鸭舌帽!

就在她睁眼的刹那!

鸭舌帽男人似乎有所感应,敲击的手指猛地一停!他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帽檐阴影下,一双狭长阴鸷的眼睛如同毒蛇,带着惊觉和狠戾,直刺闫筱姿所在的方向!

四道目光,在浑浊窒息的空气里,如同实质般轰然相撞!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

下一秒,鸭舌帽男人动了!他并非暴起攻击,而是身体猛地后仰,双脚狠狠蹬向对面座椅底部,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车厢连接处——那扇通往厕所和另一个车厢的狭窄铁门——弹射而去!

快!快得超出常人反应!

目标明确:脱离!

车厢里几个惊醒的乘客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惊恐地发出短促的抽气声。

然而,一道更快、更轻、更鬼魅的身影,在他蹬腿发力的同一刹那,已从靠窗的座位无声滑出!

闫筱姿动了!

没有呼喝,没有多余的动作。家传“惊鸿步”被她催动到极致,脚下如同踩了风,贴着地面滑行,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车厢狭窄的过道在她脚下仿佛骤然缩短!

鸭舌帽男人眼看就要撞开那扇半掩的铁门,脸上甚至掠过一丝即将逃脱的狰狞。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铁皮的瞬间——

一道纤细却带着刺骨寒意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稳稳地、精准地堵在了他唯一的逃生之路上!

闫筱姿!

她竟后发先至!

鸭舌帽男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前冲的势头已无法遏制!他眼中凶光毕露,藏在袖口里的手猛地亮出,赫然是一把磨得锃亮、泛着幽蓝光泽的****!刀尖带着恶风,毒蛇吐信般直刺闫筱姿咽喉!无声,狠绝!是真正的杀人技!

车厢里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闫筱姿面色沉静如水。在那淬毒的刀尖即将吻上她颈间皮肤的毫厘之间,她动了!

不退反进!

纤细的腰肢如同风中弱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侧身旋拧!****带着死亡的寒意,贴着她颈侧皮肤险之又险地擦过,冰冷的锋锐感激起一片细微的颤栗!

同时,她那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闪电般探出!

指缝间,三点寒星乍现!

噗!噗!噗!

细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破空声响起。

鸭舌帽男人刺出的手臂猛地僵在半空!****“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整个身体如同被瞬间抽掉了骨头,轰然向前软倒!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茫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脖颈两侧和咽喉下方,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光泽,针尾微微颤动。

闫筱姿脚尖一勾,精准地将那把掉落的****踢到座椅底下死角。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此刻,车厢里凝固的惊恐才如同炸开锅般爆发出来!

“啊——!杀人了!”

“敌特!是敌特!”

“快来人啊!抓住他!”

尖叫、哭喊、桌椅碰撞声乱成一片。乘客们惊恐地后退、拥挤,场面瞬间失控。

闫筱姿却置若罔闻。她目光如电,死死锁定软倒在地、只剩眼珠能惊恐转动的鸭舌帽男人。她蹲下身,动作快如鬼魅,双手在他身上几个隐蔽的口袋迅速翻检——衣领内侧、裤缝暗袋、皮带夹层……

空的?!

除了几块零钱和半包劣质香烟,一无所获!

不可能!那莫尔斯电码和硝石味绝非空穴来风!情报呢?联络方式呢?

闫筱姿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判断错了?还是…情报已经传递出去?或者,藏在了更意想不到的地方?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男人僵硬的身体。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男人那双半旧的黑色胶底布鞋上。鞋底边缘,靠近鞋帮的位置,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不自然的缝隙?像是…被小心地切开又粘合过?

就在她伸手欲探的刹那——

“不许动!举起手来!”

一声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铁血气息的厉喝,如同惊雷,在混乱的车厢门口炸响!

伴随着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一道高大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猛地出现在车厢连接处!他一手撩开厚重的绿色棉布门帘,另一只手赫然平端着一把黝黑锃亮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闫筱姿的后心!

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狭小的空间,混乱的尖叫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那个持枪的军人身上。他面容刚毅,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旧疤,更添几分煞气。肩章上的红五星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醒目,但靠近肩窝的位置,深绿色的布料上,却有一小片颜色明显更深、近乎发黑的濡湿痕迹,隐隐透出铁锈般的腥气。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先是扫过地上被银针制住、如同死狗般瘫软的鸭舌帽男人,在那三枚微微颤动的针尾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随即,这目光便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牢牢锁定了半蹲在鸭舌帽男人身边、背对着他的闫筱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闫筱姿的动作停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后心处那冰冷枪口散发出的死亡威胁。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古武者的本能让她几乎要做出规避反击的动作,但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空间里的刀片在掌心蠢蠢欲动。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举起了双手。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示意自己毫无威胁。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身。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她的脸清晰地暴露在持枪军人的视线里。

额角那道浅浅的粉痕,洗得发白的旧军绿上衣,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以及,那双抬起的、沉静得如同深潭寒水般的眸子。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封的冷静,坦然地迎上军人审视的目光。

四目相对。

军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锐利的审视如同探照灯,在她脸上、身上、尤其是那双刚刚闪电般制服敌特的双手上,来回扫视。当他的目光落在她指间尚未收回、此刻正反射着幽冷光泽的银针上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

几秒钟的死寂,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车厢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持枪军人冷硬如岩石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那一直稳稳指向闫筱姿后心的枪口,虽然依旧平举,但那股锁定她的、致命的压迫感却悄然散去了一丝。

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被电流微微打磨过的质感,沉稳,有力,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

“身手不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最终定格在闫筱姿指间那三枚寒光内敛的银针上,锐利得仿佛要将那细微的金属结构都剖析清楚。

闫筱姿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解释。指间的银针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一点幽冷而神秘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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