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落汤桃

“噗——咳咳咳!”

苏桃被那兜头盖脸的、带着七彩光晕的湖水呛得直咳嗽,冰凉的液体顺着发梢、脸颊、脖子一路往下淌,瞬间浸透了冲锋衣的里层,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激得她浑身一个哆嗦。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此刻湿漉漉地糊在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花掉,混合着泥水和草屑,让她看起来像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兽。

最要命的是她的“吃饭家伙”——那根自拍杆顶端的手机。镜头被厚厚一层水渍完全覆盖,直播画面一片模糊晃动的马赛克,还伴随着她狼狈的咳嗽声和哗啦啦的水声。直播间彻底炸了锅,弹幕从惊叹仙境瞬间转向了狂笑和担忧的混合体。

【哈哈哈哈哈哈!仙鱼之怒!主播被制裁了!】

【桃子你还好吗?!手机还活着吗?】

【鱼:莫挨老子!】

【这鱼成精了吧?精准打击啊!】

【录屏组已就位!年度名场面预定!】

苏桃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着手机屏幕,冰凉的水珠不断滴落,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懊恼,还夹杂着一丝对这“凶悍”仙鱼的敬畏。她只是想靠近点拍个清楚啊!招谁惹谁了?

就在她狼狈不堪、直播间一片混乱之际,一个平淡的声音隔着湖面传来:

“喂。”

苏桃擦手机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只见对岸那个一直冷着脸、像块冰雕似的白T恤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从树荫下走了出来,站在湖边。他眉头依旧微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拒人**里之外了?他手里还拎着那个旧水壶,另一只手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的方向。

“那边,”凌尘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树林边缘,有条小路。顺着小路一直往下走,大概…两个小时?能到山下的镇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你最好快点走,太阳落山前。山里晚上冷,你这一身湿透,容易失温。”

这是在下逐客令,但……似乎也夹杂着一丝对落汤鸡处境的基本人道关怀?虽然这关怀听起来也冷冰冰的。

苏桃顺着凌尘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茂密的灌木丛后面,隐约看到一条被踩踏出来的、极其不起眼的狭窄小径。她心头一喜,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失落淹没。离开?现在?离开这片美得让她窒息、神奇得颠覆她认知的仙境?离开这湖光、这仙鱼、还有这个浑身透着神秘感的小哥哥?

不!绝对不行!

先不说她探险直播的任务还没完成(虽然已经歪到了外太空),单是这山谷本身蕴含的巨大流量价值和她自己那强烈到爆炸的好奇心,就让她挪不动脚。而且……苏桃偷偷瞄了一眼凌尘那张在湿漉漉视线里依旧显得轮廓分明的脸,虽然冷了点,但……真的挺帅的,气质更是绝了!

更重要的是,她浑身湿透了!初秋的山里,风一吹,那股透骨的凉意让她牙齿都开始打颤。失温?凌尘那冷冰冰的提醒瞬间在她脑子里具象化,让她打了个更大的哆嗦。

“先生!”苏桃的声音带着水汽和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她努力把糊在脸上的湿发拨开,露出那双被水洗过、显得格外清亮(也格外无辜)的大眼睛,“您…您看我这样子…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饿,还迷路……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在您这儿稍微…稍微处理一下?就烘干一下衣服!我保证!烘干衣服马上就走!绝对不多待!求求您了!我这样下山,肯定冻死在半路上!”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做出瑟瑟发抖、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大眼睛里甚至努力酝酿出了一点水光(虽然效果可能被脸上的泥水削弱了)。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用力吸了吸鼻子,效果拔群。

【桃子好惨!但是…噗…对不起我又笑了!】

【小哥哥看着面冷心善!收留一下吧!】

【湿身美女求收留,这剧情我熟(狗头)】

【仙鱼泼水助攻?这鱼怕不是月老转世!】

【打赏个火箭给小哥哥!让他开开门!】

凌尘看着湖对岸那个浑身滴水、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白、还努力扮可怜的女孩,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麻烦!超级大麻烦!他一点都不想跟陌生人有任何牵扯,更别提让她进自己的地盘。他的尘寰居,他的清净堡垒!

但……她看起来确实挺惨的。那湿透的冲锋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风一吹,她明显又缩了一下。万一真冻死在他家门口……好像更麻烦?

社恐的终极挣扎在凌尘内心激烈上演。最终,“避免更大的麻烦”这一咸鱼核心生存法则,以微弱优势战胜了“领地意识”。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对苏桃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凌尘极其轻微、极其不情愿地点了下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跟上。”

说完,他转身,拎着那个云纹玉壶,沿着湖边,朝着“尘寰居”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似乎在等那个麻烦精。

“啊?!谢谢!谢谢您!先生您真是大好人!”苏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寒冷和狼狈,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了,抓起同样湿漉漉的自拍杆,手忙脚乱地把糊满水的手机镜头在湿透的裤子上蹭了蹭——画面勉强能看了,但依旧模糊不清——然后飞快地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您放心!我就烘干一下衣服!绝对不打扰您!我发誓!我苏桃说话算话!烘干就走!马上走!”

【YES!进去了进去了!】

【仙宅内部探秘!激动!】

【小哥哥嘴硬心软实锤!】

【桃子注意安全!感觉这位大佬脾气不太好…】

【镜头擦干净点啊!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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