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的脸，比刚才被仙鱼泼水时还要白上三分。她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僵在原地，伸在口袋里的手指死死抠着那冰冷的、微微震动的手机外壳，仿佛握着的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完了！
全完了！
她苏桃，户外探险界冉冉升起（自封）的新星，今天怕是要以“私闯仙宅并全程直播仙人隐私”的罪名，被原地超度了！
凌尘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自己袍子、表情从呆萌瞬间切换到惊恐万状、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融化的女孩，耐心正在以光速消耗。他放下保温杯，那内壁的冰蓝火焰纹路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像冰渣子掉在石头上。这麻烦精怎么没完没了？衣服也烘了，路也指了，还不走？
“手…手机…”苏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我…我好像…忘…忘关直播了…”
凌尘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
直播？
没关？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女孩从他家鱼塘拍到仙鱼泼水，再到被他“捡”进屋，用了他那条能瞬间吸干水分的诡异毛巾，还穿了他那件明显不是凡品的月白长袍……整个过程，都被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同步传送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前？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领地侵犯感的怒意，瞬间从凌尘心底窜起，让他周身那层咸鱼的懒散气息都凝滞了。他讨厌麻烦，更讨厌隐私被曝光！尤其是这种毫无防备、被全程直播的曝光！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让苏桃眼前一花。那一直趴在他脚边装死的金纹玄龟阿龟，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慢悠悠地把头缩回了壳里，只留下一条细缝观察事态发展。
“拿来！”凌尘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朝苏桃伸出手。
苏桃吓得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口袋里那湿漉漉、还在顽强震动的手机掏了出来，像献祭一样，颤巍巍地递了过去。手机屏幕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膜，画面一片模糊晃动的色块，只能隐约看到人影轮廓和色彩，但下方疯狂滚动的弹幕却清晰可见，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卧槽卧槽卧槽！进去了进去了！】
【这房子！这温度！这光线！绝壁是仙家洞府！】
【那条毛巾！那条毛巾！我看到了！主播头发瞬间干了！黑科技？！】
【小哥哥给主播的衣服！那料子！那光泽！看着就不一般！】
【主播快问问！这毛巾哪里买的？！】
【镜头！镜头擦干净啊！我要看仙宅全貌！】
【小哥哥刚才站起来的动作好快！残影！绝对是残影！】
【#神秘山谷仙宅曝光# 热搜预定！兄弟们冲啊！】
【录屏组发来贺电！全程高清（雾）录屏已上传！】
【打赏刷起来！让主播买个好点的防水手机！】
凌尘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弹幕里最刺眼的关键词——“仙家洞府”、“黑科技毛巾”、“仙宅曝光”、“热搜预定”……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来。
热搜？！
曝光？！
他手指在湿漉漉的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试图点开那个小小的直播关闭按钮，但水渍让触屏失灵，毫无反应。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直接把手机丢回给苏桃，动作粗暴得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关掉它！”命令式的语气，冰冷刺骨。
“我…我试试！马上关！”苏桃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用袖子拼命擦拭屏幕，指甲用力戳着那个红色的“结束直播”按钮。终于，在数次尝试后，屏幕一暗，那如同魔咒般的震动和疯狂的弹幕彻底消失了。
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
但苏桃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假象。她看着黑屏的手机，又看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凌尘，感觉自己像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腿肚子都在打颤。
凌尘没再看她，径直转身走向客厅另一侧。那里放着一张同样古朴的木桌，桌上……赫然放着一台银灰色的、充满现代感的平板电脑。
苏桃：“？？？” 仙宅里……有平板电脑？！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割裂？
凌尘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解锁。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重度电子产品使用者。屏幕亮起，壁纸是张普通的风景照。他点开浏览器，手指在搜索框里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斟酌关键词。
苏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猜到凌尘要搜什么。
果然，凌尘的手指落下，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字：
【云梦山 神秘山谷】
点击搜索。
瞬间，搜索结果瀑布般刷出！最新、最热的几条，几乎全是刚刚出炉的！
【爆！户外主播苏桃误入云梦山仙境！仙鱼泼水！神秘仙宅曝光！】
【全程录屏！云梦山惊现世外桃源，湖中仙鱼拖曳彩虹，神秘男主人疑似隐世高人！】
【#云梦仙谷# 话题热度飙升！网友热议：仙鱼价值百万？毛巾秒干头发是黑科技？】
【惊！神秘山谷主人动作快如残影？云梦山深处是否隐藏着超自然力量？】
【户外探险主播苏桃直播间惊现疑似修仙者居所！内部环境引网友疯狂猜测！】
【热搜第三！#云梦仙谷#！速进！】
热搜第三！
#云梦仙谷#！
凌尘盯着屏幕，看着那些耸动的标题和配图——虽然直播间画面模糊，但截图里湖中那流光溢彩的鱼群轮廓、他被水渍扭曲但依旧能看出挺拔的身形、还有苏桃穿着他那件月白长袍的模糊侧影……每一个元素都足以引爆网络。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比刚才的冰冷怒意更让苏桃感到窒息。她甚至觉得，连屋子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
凌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苏桃紧绷的神经上。她大气不敢出，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道歉方案和跑路预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阿龟在角落里，慢悠悠地把头又探出来一点，绿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诡异的气氛。
终于，凌尘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苏桃身上。那眼神深邃、复杂，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极度不爽的权衡？
苏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比如“我立刻发声明说都是特效”、“我赔钱”、“我马上滚下山永不出现”……
凌尘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比之前更平淡，仿佛刚才的阴沉只是苏桃的错觉。但说出的话，却让苏桃的CPU瞬间过载，差点当场烧毁。
“你，”凌尘指着苏桃，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直播，赚钱？”
苏桃：“……啊？” 她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
“你的工作，”凌尘耐着性子，用最直白的话解释，“就是对着那个东西（他指了指手机）说话，给人看，然后有人给你钱？”
“……呃，对…对！直播打赏、平台分成、广告…算…算赚钱。”苏桃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明白这位仙人（？）大佬突然关心她的职业收入干嘛？难道要算精神损失费？把她未来一百年的收入都赔进去？
凌尘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表示了解。然后，他抛出了一个让苏桃彻底石化的问题：
“想继续在这里直播吗？”
苏桃：“！！！！！！”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仙鱼泼水泼坏了脑子，出现了幻听。
“什…什么？”苏桃的声音都劈叉了。
凌尘微微蹙眉，似乎嫌她反应迟钝，但还是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并且加上了条件：“等价交换。”
他指了指苏桃身上那件月白长袍，又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暗示那条毛巾），最后目光扫过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仙塘和生机勃勃的灵圃。
“你直播，拍外面。湖，鱼，菜地，山景。动物……随便。”他的语速不快，像是在艰难地组织着能让对方理解的措辞，“房子里面，不行。我，尽量不入镜。你，负责处理外面那些想进来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更具体的条款，最终用一种“就这样吧，好麻烦”的语气总结：“你直播赚的钱，分我三成。就当……场地费，和封口费。” 他特意在“封口费”三个字上加重了一点语气，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桃的手机。
苏桃彻底傻掉了。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
这位疑似隐世仙人（或者外星人？）的神秘大佬，在发现自己家被直播曝光、甚至上了热搜之后，非但没有把她这个罪魁祸首捏死或者扔下山，反而……要跟她合作？让她继续在这里直播？只拍外面？还只要三成收入当场地费和封口费？
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字面意思）脑回路？！
苏桃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宕机。她看着凌尘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写满了“快点答应，别耽误我时间”的脸，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又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重新拼接了起来。
咸鱼仙农的危机公关……这么朴实无华且直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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