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渊畔

万剑天域,葬剑渊。

此地,是无数个纪元前那场撕裂剑道根基、埋葬了上古剑道辉煌的“天倾之劫”留下的最深邃、最狰狞的伤疤之一。它像一道永不愈合的漆黑裂口,横亘在苍茫破碎的大地上,深不见底,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胆敢靠近的生灵。渊中,亘古不散的蚀骨罡风呼啸盘旋,卷动着无数断裂、腐朽、灵性尽失的古老剑骸,形成足以绞碎通玄境强者的“剑骸风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那是亿万柄神兵利刃陨落后的哀鸣。

渊畔,是望不到边际的戈壁与荒丘。嶙峋的怪石如同扭曲的巨剑插向昏暗的天空,地表覆盖着厚厚的、混杂着金属碎屑的暗红色砂砾,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里没有草木,没有水源,只有永恒的萧瑟与肃杀。偶尔能看到的,是半掩在砂砾中、早已被风霜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巨大兽骨或人形枯骨,无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离尘,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盘坐在这样一片荒丘的背风处。他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多处磨损的粗布短打,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有些过于沉寂。他闭着双眼,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仿佛与身下冰冷的岩石融为了一体。

他膝上横放着一柄剑。

那剑,极其古怪。非金非铁,更像是某种深灰色的粗糙岩石打磨而成,剑身宽厚,布满天然的、如同龟裂般的纹路,边缘甚至称不上锋利,显得异常笨拙。它没有剑鞘,就那么朴拙地躺着,黯淡无光,与这葬剑渊随处可见的顽石似乎并无二致。

然而,当离尘的手轻轻搭上那粗糙冰冷的剑柄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静”便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并非死寂,而是一种万物归墟、万籁俱寂的意境。他身周数尺之内,那无处不在、呜咽低吼的蚀骨罡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消弭,连砂砾的滚动都变得微不可闻。光线似乎也在这里黯淡了几分,形成一小片奇特的、令人心悸的“静域”。

这便是他的剑道真意——“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这无声无息间湮灭一切喧嚣与生机的“寂”。这是他在这片埋葬了无数剑道荣光的凶地边缘,日复一日枯坐、体悟,从这片亘古的荒芜与绝望中,从膝下这柄偶然得来的无名石剑中,领悟到的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离尘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搭在剑柄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下压了一分。

几乎就在同时,葬剑渊深处,一股远比平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剑骸风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如同深渊巨兽苏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漆黑的罡风裹挟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闪烁着冰冷幽光的腐朽剑骸碎片,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恐怖龙卷,以毁灭一切的姿态,朝着离尘所在的这片荒丘区域,横扫而来!

风暴未至,那毁灭性的威压已然降临。空气被挤压得发出爆鸣,地面上的砂砾碎石如同沸水般跳动、升腾。足以瞬间将凝锋境修士撕成碎片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离尘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幽暗。在那幽暗的深处,倒映着那席卷天地的恐怖风暴,却如同看着一幅即将破碎的画卷。

他动了。

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右手稳稳握住那粗糙的石剑剑柄,左手并指如剑,在宽厚的灰色剑身上轻轻拂过。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剑光冲天。

就在他手指拂过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域”,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张!不再是之前数尺的“静域”,而是瞬间笼罩了他前方数十丈的空间。

这“域”出现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咆哮的罡风冲入这片“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无”构成的墙壁,那足以撕裂金铁的狂暴力量,竟在无声无息间迅速衰减、消散,如同冰雪消融。高速旋转、带着恐怖动能的剑骸碎片,一进入这片“域”,其表面腐朽的灵光便瞬间熄灭,蕴含的毁灭力量被抽丝剥茧般剥离、湮灭,速度骤减,最终如同失去所有力量的枯枝败叶,“噼里啪啦”地坠落在地,在离尘脚前堆积成一道不断延伸的、由废铁组成的矮墙。

风暴的核心依旧在远处肆虐,发出震天的怒吼,但离尘身前的数十丈空间,却成了一个诡异的、被“寂”所统治的真空地带。狂暴与死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离尘持剑而立,石剑斜指地面,宽厚的剑身依旧黯淡无光,仿佛刚才那湮灭风暴的伟力与它毫无关系。他瘦削的身影在遮天蔽日的风暴背景映衬下,渺小如尘,却又稳如山岳。

“咦?”

一声带着惊疑和毫不掩饰贪婪的轻呼,突然从离尘侧后方的一块巨大怪石阴影中传来。

一个干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那是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老者,头发稀疏枯黄,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一双三角眼却闪烁着毒蛇般阴冷锐利的光芒,死死盯着离尘手中的石剑,以及他身前那片被“寂”强行开辟出来的安全地带。

“好小子!好古怪的剑意!好宝贝!”老道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难听,“在这葬剑渊边上,能活下来的果然没一个简单货色。凝锋境的小辈,竟能硬抗这外围的剑骸风暴?嘿嘿,你这柄石剑,还有你这份领悟…老夫要了!”

话音未落,老道士枯瘦的手爪猛地探出!指尖瞬间迸发出刺目的赤红色光芒,五道凝练如实质、带着灼热高温和浓烈血腥气息的剑气撕裂空气,发出“嗤嗤”厉啸,如同五条择人而噬的毒蟒,从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扑离尘周身要害!那速度,快若闪电!那威势,远超离尘展现的境界!

炽热!暴戾!充满了赤裸裸的掠夺与杀意!

这老道士赫然是一位踏入了“悟真”门槛的剑修!其剑意充满了掠夺与焚烧的意味!

离尘瞳孔深处那幽暗的“寂”意,瞬间凝聚如针。

他手中的石剑动了。

没有华丽的剑招,没有炫目的轨迹。他只是将那柄宽厚、粗糙、笨拙的石剑,极其简单、直接地向前一递。

剑尖所指,正是那五道赤红剑气最核心、杀意最凝聚的一点。

就在石剑递出的刹那,离尘身周那无形的“寂”域,骤然收束!如同百川归海,尽数凝聚于那毫不起眼的灰色剑尖一点!

时间,空间,声音,光线…仿佛都在那剑尖所指的方寸之地,被彻底抽离、凝固、归于虚无。

那五道足以熔金化铁、凶戾绝伦的赤红剑气,在接触到那剑尖前端的瞬间——

没有惊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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