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寂域爆鸣

“嗡——!”

那声自石剑内部响起的低沉剑鸣,并非响彻云霄的锐啸,而是如同大地深处板块断裂的闷响,带着一种碾碎万物的沉重与冰冷。随着离尘手腕那玄奥的一震,以他为中心,原本只是温和隔绝的“静域”,骤然 爆发 !

无形的边界猛地向外扩张!

不再是之前消弭风暴、湮灭剑气时那种水波般的扩散。这一次的扩张,充满了狂暴的、冰冷的、纯粹的 湮灭意志 !

空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剧烈地 扭曲、塌陷 !

首当其冲的,是那笼罩在离尘头顶、带着血腥煞气压下的门板重剑!

刀疤壮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他感觉自己倾注了全身力量、凝聚了血腥煞气的重剑,在接触到那片扩张的“域”边缘时,仿佛劈进了一片粘稠到极致的、由“虚无”构成的泥沼!狂暴下劈的力量被疯狂吞噬、消解!更可怕的是,剑身上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血锈,竟发出“嗤嗤”的哀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褪色、剥落、化为飞灰 !他赖以成名的、侵蚀了无数生命的煞气剑意,在那无形的“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刀疤壮汉目眦欲裂,想要抽剑后退。

但,晚了。

那扩张的“寂域”如同无形的巨口,瞬间将他连同他的重剑一同吞噬!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厚布被撕裂的“噗”响。

刀疤壮汉魁梧的身躯,连同那柄门板宽的重剑,在触及“寂域”核心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强酸之中!他体表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湮灭,坚韧的肌肉筋骨、狂暴的血气、连同他惊恐扭曲的表情,都在同一时间开始了无声的 崩解 !如同沙雕被狂风吹拂,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化为细密的、灰白色的尘埃,飘散在扩张的“域”中,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重剑同样如此,巨大的剑身在无声中寸寸碎裂、风化,最终彻底化为虚无,只留下原地一个更加“干净”、更加“空无”的轮廓残影。

紧接着,是那柄角度刁钻、无声刺向后心的蛇形软剑!

青衫男子脸上的阴险早已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他眼睁睁看着刀疤壮汉如同幻影般消失,魂飞魄散!他想收剑,想逃,但软剑刺出的力道带着他惯性的前冲,如同主动将自己送入了那片死亡的领域!

“嗤……”

软剑那凝聚了穿透剑意的寒芒,在接触“寂域”边缘的瞬间便熄灭了。细长的剑身如同脆弱的琉璃,从剑尖开始,无声无息地 寸寸碎裂、湮灭 !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传递到剑柄!青衫男子只觉手腕一轻,随即一股冰冷到冻结灵魂的“虚无”感顺着手臂蔓延而上!

“啊——!”他发出半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那惨叫只持续了半瞬。他的手臂、肩膀、头颅、躯干……在“寂域”的扩张下,步了刀疤壮汉的后尘。整个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连同他的软剑、他的恐惧、他的狡诈,一同化为了最原始的尘埃,融入了那片扩张的、代表终极湮灭的领域之中。

最后,是正前方的斗篷人!

他离得最近,在离尘爆发之前,他的蚀髓骨刺正点向离尘的手腕。当“寂域”爆发扩张的瞬间,他首当其冲!

“呃!”

斗篷下发出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他那双碧绿的蛇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疯狂。他引以为傲的、能侵蚀骨髓的“蚀髓”剑意,在接触到那片“域”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不仅无法侵蚀分毫,反而被那冰冷的“寂”意反向 吞噬、同化 !他感觉自己的剑意、自己的生命本源,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分解!

他手中的漆黑骨刺首当其冲。那布满孔洞的诡异骨刺,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瞬间变得灰白、脆弱,然后在无声中化为齑粉飘散。

紧接着,是他覆盖着灰黑色斗篷的身体。

斗篷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片片剥落、消散。露出了下面一具极其诡异的身躯——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布满暗绿色斑纹的灰败颜色,肌肉干瘪如同枯藤缠绕着骨骼,仿佛生命力早已被某种东西吸干。这正是长期浸淫“蚀髓”剑意、被反噬侵蚀的代价!

此刻,这具扭曲的身躯,在“寂域”的笼罩下,正迅速崩解。灰败的皮肤、干瘪的肌肉、甚至那碧绿的蛇瞳,都如同被点燃的纸,从边缘开始化为飞灰!

“不…可…能……”斗篷人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对湮灭的恐惧和对自身道路彻底失败的绝望。

他的抵抗比刀疤壮汉和青衫男子更久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那源自生命本能的、被“蚀髓”剑意异化过的力量,在“寂”的面前,不过是稍显顽固的尘埃。最终,在无声的崩解中,这位最让离尘感到不适的敌人,也彻底归于虚无,只留下原地几片迅速消散的灰烬。

从离尘震腕爆发,到“血鹫三凶”彻底湮灭,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寂域”的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将三凶连同他们的武器、剑意彻底化为乌有之后,那扩张到近十丈方圆的恐怖“域”,如同退潮般骤然收缩,重新凝聚回离尘身周三尺之内。

荒丘之上,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瞬间湮灭三位凶徒的战斗,只是一场幻觉。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心悸的、万物终焉的冰冷余韵,以及离尘脚下那片比周围更加“干净”、更加“空无”的土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离尘依旧保持着持剑前刺的姿势,石剑斜指前方斗篷人消失的地方。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如同失血过多,握着石剑的右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微微颤抖。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强行将“寂域”从防御状态转化为范围性的爆发湮灭,其消耗远超他的想象。不仅仅是剑元力的枯竭,更是精神意志的巨大透支。那瞬间对“寂”之真意的极致催动,仿佛将他自己的部分存在也一同投入了那冰冷的虚无之中。

然而,就在他精神与身体都陷入巨大空虚的瞬间——

“嗡…嗡…嗡……”

石剑的剑柄,再次传来了清晰而有力的 脉动 !这一次的脉动,比之前吞噬老道士断剑残片时强烈了十倍不止!如同久旱干涸的大地终于迎来甘霖,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 满足感 和 渴求 !

离尘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冰冷、沉寂、却又蕴含着庞大驳杂能量的“流质”,正通过他握着剑柄的手,源源不断地涌入石剑内部!那是被“寂域”爆发所湮灭的“血鹫三凶”的一切——他们的血肉、他们的修为、他们的剑意、甚至他们的灵魂碎片——在被彻底分解、提纯后,化为最本源的、属于“寂”与“虚无”的养分,被石剑疯狂地吞噬吸收!

这股能量的涌入,并未给离尘带来任何舒适感,反而加剧了他身体的冰冷和精神的疲惫,仿佛石剑在汲取养分的同时,也在抽取他自身的生命力作为转化的媒介。但他无法阻止,甚至无法松开剑柄。他与石剑之间的联系,在方才的爆发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

石剑表面的那些龟裂纹路,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时隐时现的 灰白色光芒 ,如同沉睡的巨兽体内流淌的冰冷血液。剑身那粗糙的质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 温润 ?

就在离尘强忍着疲惫与冰冷,感受着石剑的异变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 鸣响 ,如同某种号角,穿透了葬剑渊呜咽的风声,从距离此地约数里外的某个方向传来。

那声音并非金属撞击,更像是某种特殊的 石头 在特定频率下产生的共鸣,穿透力极强,在荒凉的戈壁中回荡。

离尘幽寂的眼眸骤然一凝!

这鸣响……他并不陌生!就在他爆发“寂域”、瞬间湮灭三凶的刹那,他敏锐的感知曾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一闪而逝的类似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如同某种……窥探的“眼睛”被惊动后的示警!

葬剑渊的凶险,远不止于天然的剑骸风暴和零散的猎食者。那些能在深渊外围长期盘踞、甚至建立起据点的势力,才是真正危险的庞然大物。他们如同盘踞在腐肉上的秃鹫,监控着领地内的风吹草动,任何有价值的猎物或异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这石质的鸣响,就是其中一股势力的标志——“葬骨者”的 鸣石哨 !

离尘瞬间明白,方才那瞬间爆发的、足以湮灭三位凝锋巅峰乃至触及悟真门槛剑修的“寂域”波动,已经惊动了这片区域的“地头蛇”!

他强行压下身体的空虚和石剑吞噬带来的冰冷感,目光扫过脚下那片“空无”之地。没有任何战利品留下,血鹫三凶的一切都被石剑吞噬殆尽。此地不宜久留!

离尘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不再维持那引人注目的“静域”,而是将仅存的“寂”意内敛到极致,如同收敛了所有气息的幽影,借助嶙峋怪石的掩护,朝着与鸣石哨声传来的 相反方向 ,如一道轻烟般疾掠而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离尘方才爆发战斗的荒丘之上。

这两人同样裹在宽大的灰黑色斗篷里,但斗篷的材质却并非布料,而像是某种**风干的、坚韧的皮革**,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骨骼纹路般的褶皱。他们的脸上戴着惨白色的骨质面具,只露出两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潭的眼睛。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枚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灰色石块。石块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之前哨声同源的嗡鸣震颤。他蹲下身,伸出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离尘脚下那片“空无”之地的边缘。

那里,砂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彻底“净化”过的灰白色,与周围暗红色的戈壁泾渭分明。

“湮灭…纯粹的湮灭…”手持鸣石的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血鹫…三个蠢货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连一丝残渣…都没剩下。”

另一个葬骨者面具下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岩石:“不是风暴…不是内讧…有‘异物’…闯入了我们的猎场。很强…也很…‘饿’。” 他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贪婪与忌惮的意味。

手持鸣石的人站起身,将鸣石贴在面具下干裂的嘴唇边。

“呜——呜——呜——”

更加低沉、更加急促、如同追猎号角般的鸣石哨声,再次响起,穿透呼啸的罡风,远远地扩散开去,传向葬剑渊外围的各个角落。

猎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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