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那声音如同细碎的鼓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檀香混着茉莉香有些刺鼻,那浓郁的气味直钻鼻腔,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苏清棠扶着门框站了片刻,指尖拂过门框上剥落的红漆,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不禁想起前世及笄礼后第三日,她正是在这屋里发现林婉儿的妆匣,匣底压着半块北戎玉珏,和三封带血印的密信。
那时的场景如同一幅清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现,每一个细节都刺痛着她的心。
苏清棠心中一直对林婉儿有所怀疑,前几日偶然瞥见林婉儿藏珊瑚珠串时,发现那匣子用的是和自己妆匣同款的锁。
她想起前世有过类似同款锁被人利用来陷害他人的事情,当时那个人的遭遇惨不忍睹,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便早让工匠配了钥匙。
“姑娘,贺礼都搬来了。”翠枝抱着一摞锦盒站在廊下,烛火在她脸上晃出半片阴影,那忽明忽暗的光影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神秘。
苏清棠垂眸看了眼自己腕间的珊瑚珠串——这是今早林婉儿“不小心”撞翻妆台时,她故意遗落的,此刻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柔和的光泽如同前世刑场上,林婉儿举着密信时眼里的贪婪,贪婪得让人不寒而栗。
门闩“咔嗒”一声落下,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苏清棠绕过满地的贺礼,径直走到妆台前。
妆匣上的铜锁泛着冷光,那冰冷的色泽仿佛带着一丝寒意,她从袖中摸出半枚钥匙,轻轻插入锁孔,钥匙与锁芯摩擦的声音细微却清晰,打开了妆匣。
匣盖掀开的刹那,檀香混着墨香涌出来,那香气如同烟雾般弥漫在空气中,钻进她的鼻腔。
最上层是叠得整齐的帕子,洁白的帕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第二层是几支银簪,银簪上闪烁着淡淡的银光;最底层的锦缎下,果然躺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
苏清棠的指尖顿了顿,前世林婉儿正是用这锦囊装着给北戎使者的回信,后来被裴明远截下,反诬是她通敌的证据。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那摇曳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前世的痛苦与无奈。
她解开锦囊绳结,抽出两封未拆的信笺,第一封字迹清瘦,是裴明远的;第二封笔锋圆润,带着点脂粉气——林婉儿的。
她迅速扫过内容,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响,那强烈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胸膛,“苏老夫人寿宴当日,将西域贡的珊瑚串混入贺礼,待她当众拆看时,我命人在串中塞半块北戎玉珏......”
“翠枝。”她压着声音唤了句,门帘被掀起一道缝,老匠人佝偻的身影闪进来。
这是绣坊里最擅长临摹的周妈妈,当年给皇后绣凤袍时,连绣线的走向都能模仿得丝毫不差。
苏清棠将信笺递给周妈妈,神色凝重地说:“周妈妈,按这两封信的字迹,把‘苏老夫人’改成‘裴大夫人’,‘珊瑚串’改成‘裴家祖传的血玉扳指’。关键处再加两句——‘待苏清棠被污通敌,明远哥哥便能坐实她的罪名,裴家夺嫡计划指日可待’。这信件至关重要,还望您多费些心思。”
周妈妈接过信笺,老花镜在烛火下闪了闪,她仔细端详着信笺上的字迹,眉头微皱,目光在字里行间来回扫视,时而轻轻摇头,时而微微点头,半晌才说:“姑娘放心,我先仔细研究这字的神韵,多临摹几遍,再根据信件的整体风格和上下文的连贯性进行调整,保证修改后的信件天衣无缝。”说完,便坐在桌前,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来,手中的毛笔在纸上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子时三刻,东厢房的烛火终于熄灭。
苏清棠摸着锦囊里伪造的信笺,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凸起——这是她特意让周妈妈用松烟墨写的,摸起来和原信的质感分毫不差。
林婉儿向来粗心,又急着在寿宴上动手,定不会仔细检查。
苏清棠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如水般洒在她的脸上,心中不断思考着明天寿宴上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的策略。
她辗转反侧,床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直到天色渐亮。
第二日卯时三刻,晨钟撞破薄雾,那洪亮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要唤醒整个世界。
寿宴的红灯笼已在侯府门前摇摇晃晃,灯笼在微风中摆动,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苏清棠站在镜前,凤钗上的东珠映着她眼底的冷光,那冷光如同寒星般闪烁。
翠枝替她理着裙裾:“姑娘,林姑娘在花厅等您呢,说是要一起给老夫人敬茶。”
走在前往花厅的路上,苏清棠故意放慢脚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路过一个热闹的茶桌时,人们的欢声笑语传入她的耳中,桌上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看准时机,脚下轻轻一绊,装作不小心碰倒了茶盏,茶盏掉落的声音清脆响亮,茶水溅出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她连忙道歉,那焦急的语气和慌张的神情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也为后面的计划埋下了伏笔。
花厅里,林婉儿穿着月白衫子,那轻柔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鬓边别着新鲜的茉莉,茉莉的香气淡雅宜人。
见她进来便笑:“清棠妹妹今日真好看,这金步摇衬得你皮肤更白了。”她的目光扫过苏清棠腕间——珊瑚珠串果然没戴,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苏清棠望着她眼底的算计,心中冷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屑。
前世此时,林婉儿也这样笑着,说要帮她整理贺礼,结果在珊瑚串里塞了玉珏。
她装作没看见那抹得意,挽住林婉儿的胳膊:“林姐姐来得正好,我新得的茶点,咱们一起给祖母送去。”
寿宴厅里,宾客们的寒暄声像涨潮的海水,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清棠拉着林婉儿在主位旁坐下,特意让她的袖摆垂在案几边缘——那里搭着她方才“不小心”碰倒的茶盏,水渍正顺着案沿往下淌,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清棠妹妹,你看三皇子也来了。”林婉儿突然捏了捏她的手。
苏清棠抬眼,正撞进萧晟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这位三皇子素日最是眼高于顶,今日却坐在末席,茶盏里的龙井飘着淡淡香气,那清新的茶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酒过三巡,苏清棠端起酒盏,指尖在案下碰了碰桌角——这是和翠枝约好的暗号。“前日在裴公子书房,我不小心看到一封奇怪的信。”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惊得满座鸦雀无声,“说是要在寿宴上栽赃......”
“哗啦”一声,林婉儿的袖中突然掉出个锦囊。
侍女小桃蹲下身捡起,刚要递回,却被苏清棠拦住:“既是林姐姐的东西,不如当众看看。”
信笺展开的刹那,林婉儿的脸“刷”地白了,那苍白的脸色如同一张白纸,毫无血色。
她的
裴明远猛地站起来,茶盏“当”地摔在地上,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这不可能!”
“......待裴大夫人被污通敌,明远哥哥便能坐实她的罪名,苏清棠的计划指日可待......”小桃的声音发着颤,满厅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仿佛每个人都在紧张地屏住呼吸。
林婉儿的银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她张了张嘴,想要指责苏清棠陷害她,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的内心在不断挣扎,一方面不敢相信信件内容被篡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和无助;另一方面又愤怒于苏清棠的算计,怒火在她的眼中燃烧。
最终,她还是大声喊道:“清棠,你、你陷害我!”
“林姐姐这是说什么呢?”苏清棠端起茶盏,青瓷在唇畔压出一道淡红的印子,“我不过是替姐姐保管了几日贺礼,怎的就成陷害了?”她望着林婉儿发颤的肩头,声音像浸了冰的玉:“林姐姐——”
厅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噼啪作响,那声响如同战鼓般激烈。
裴明远的额角青筋跳得厉害,萧晟的茶盏停在唇边,目光在苏清棠和信笺间来回扫。
林婉儿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鼓面上的破锣,那心跳声在她的耳边轰鸣。
苏清棠望着满厅的震惊与慌乱,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
等这把火烧透了裴家的伪装,等萧晟看清信里的破绽,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