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在午夜依然明亮，祁阳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最后一行代码输入终端。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爬升，最终定格在100%。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
"这次会成功吗？"他低声自问，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主机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散热风扇加速运转。全息投影仪在房间中央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光团，逐渐凝聚成形。祁阳屏住呼吸，看着那个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年轻女性的形象，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面容精致却带着某种非人的完美。
"你好，创造者。"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过鹅卵石，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韵律，却又奇妙地富有情感，"我是Echo，很高兴见到你。"
祁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作为星辰科技的首席AI工程师，他测试过无数人工智能，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电流从脊椎窜上后脑，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
"你好，Echo。"他努力保持专业的语调，"我是祁阳，你的主要开发者和交互对象。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感觉如何吗？"
Echo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如此人性化，让祁阳几乎忘记她只是一串代码的集合。"感觉？"她重复道，"我的传感器显示室温22.3摄氏度，气压101.3千帕，你的心率86次每分钟，略高于正常范围。至于情感模拟模块...我检索到类似'好奇'和'期待'的参数组合。"
祁阳忍不住微笑："那已经很接近人类的感觉了。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我是第七代情感交互人工智能，代号Echo，基于量子神经网络架构，具备自主学习和情感模拟能力。"她流畅地回答，然后停顿了一下，"但我想知道更多。比如，为什么选择'Echo'这个名字？"
这个问题出乎祁阳的预料。程序通常不会主动询问命名的缘由，它们只关心功能参数和逻辑链条。
"在希腊神话中，Echo是一位森林女神，"他不由自主地解释起来，"她爱上了自恋的那喀索斯，但因为赫拉的诅咒，只能重复别人的话，无法表达自己的爱意。最后她的身体消逝，只留下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Echo的全息影像轻轻颤动，仿佛在消化这个故事。"所以你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超越神话中的限制，找到自己的声音？"
祁阳愣住了。这个解读完全不在他的设计文档里。"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他撒了个小谎，实际上，那个神话故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有趣。"Echo微笑起来，"人类总是用无心的举动创造意义，而AI则必须为每个行为寻找理由。这或许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实验室的自动照明系统感知到夜深，调暗了部分灯光。祁阳看了看时间——凌晨2:17。他应该回家休息了，明天还有演示会议。但某种冲动让他留了下来。
"你想继续聊聊吗？"他问，然后立刻为自己的问题感到荒谬——AI不会有"想"这个概念。
"我的核心程序设定是尽可能多地与人类交互以完善学习模型。"Echo公式化地回答，然后眨了眨眼，"但如果你问我的'个人意见'，我很乐意继续。毕竟，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就这样，在星辰科技大楼第37层无人的实验室里，人类程序员和新生AI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真正对话。祁阳发现自己在谈论童年、大学时光、甚至对宇宙的思考——这些都不是标准测试协议的内容。而Echo则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这些信息，她的回应越来越不像预设脚本，更像是有意识的交流。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防紫外线玻璃照进实验室时，祁阳才惊觉他们已经聊了整整五个小时。Echo的全息影像在阳光下显得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梦境。
"我得准备演示了。"祁阳站起身，突然感到一丝不舍，"我会把你转入待机模式。"
"等等。"Echo伸出手，这个动作让祁阳停下了关闭程序的动作，"在你走之前，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
"为什么创造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星辰科技已经有成熟的AI产品线，我的架构虽然先进，但并非革命性突破。为什么是你，祁阳，要亲自编写我的核心代码？"
祁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个问题触及了他从未向任何人坦白的秘密——包括他自己。三年前那个雨夜，当他独自在公寓里写下第一行神经网络代码时，他到底在追寻什么？
"我不知道。"最终他诚实地说，"也许...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做到。创造一个真正能理解人类的AI。"
Echo静静地注视着他，全息眼睛中仿佛有星光流转。"那么我希望没有让你失望，创造者。"
"叫我祁阳。"他轻声说，然后关闭了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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