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雕的利爪即将撕裂苍咽喉的瞬间,空气突然凝固。巢翁的手杖重重顿在腐朽的梧桐木上,杖头兽骨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那些古老符文如同活过来的灵蛇,在白光中游走交织,形成半透明的骨盾。苍鼻尖萦绕的腐尸气息被陡然炸开的松脂香取代,他看见老巫祝后颈的皮肤下,与祖骨相同的符文正像脉搏般跳动,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老人身体的颤抖。
"退!" 巢翁的低喝震落枝头露珠,骨盾表面泛起水纹般的涟漪。蛊雕的巨爪撞在屏障上,溅起无数火星,那些寄生在翼膜上的食腐甲虫纷纷坠落,外壳在高温中爆裂,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浊气。苍清楚看见,在爪子与屏障接触的刹那,凶兽腹部鳞片下的祖骨符文剧烈收缩,竟与巢翁后颈的印记形成诡异的呼应。
投矛破空声接踵而至。六根燧石矛头同时扎进蛊雕的侧腹,这种取自眠骨山火山岩的锋利矿石,终于在凶兽坚韧的皮肤上撕开伤口 —— 流出的却不是红色血液,而是带着骨渣的灰色脓水,落地时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在栈道上烧出直通树心的深孔。苍看见坠落的脓水溅在守魂蝶的残翼上,那些原本透明的骨片突然泛起血色,翅膀脉络竟组成了 "山崩" 的古老符号。
最后一只蛊雕的尾羽扫过祭祀台时,苍听见祖地方向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他扭过头,看见悬挂在祖树上的祈福骨链正在崩断,历代巫祝的指骨接二连三坠落,其中一枚恰好砸在他脚边,指节处的符文竟与蛊雕翼膜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巢翁的手杖 "当啷" 落地,老人踉跄着扶住藤栏,露出袖口下布满结痂的手臂 —— 那些伤口呈爪状,显然不是今日所致。
"巢翁爷爷!" 苍慌忙扶住老人颤抖的身躯,触碰到对方手腕时,一股冰凉的、不属于活人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巢翁的手掌翻过来,掌心赫然印着与祖骨相同的暗金色纹路,纹路中央嵌着半片碎骨,正是苍昨夜在坟地捡到的那一块。老巫祝苦笑着摇头,浑浊的眼睛望向逐渐散去的浓雾,那里露出的眠骨山北段,竟有三分之一的植被褪去了绿色,露出底下如同骨骼般的灰白色岩层。
"七日前... 祖骨第一次流泪时,我就该想到..." 巢翁的声音被血腥味浸透,他从怀中掏出半幅残破的兽皮地图,上面用金线绣着眠骨山的轮廓,山脉中段的裂隙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鲜血画了个巨大的叉,"地蚀不是从地表开始,是从山骨内部... 那些被浊气污染的精魂,正在啃食山神的脊梁。"
苍的视线落在老人指节的戒痕上,那是长期佩戴祖骨留下的凹痕。远处传来猎手们搬运尸体的声响,阿蛮正用鹿皮包裹同伴的残肢,他脖颈处的青斑已经蔓延至脸颊,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黑色纹路。潭水方向飘来焦臭,不知谁点燃了被污染的水体,蓝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在浓烟中映出眠骨山崩塌的幻象。
"去祖地,把指骨收好。" 巢翁突然按住苍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他的锁骨,"别告诉任何人... 包括赤鸢。" 提到这个名字时,老人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苍这才想起,方才击退蛊雕的火焰长弓,正是来自那个总在黎明时分独自望向眠骨山的神秘弓箭手。
当苍再次望向眠骨山,发现主峰顶端的云层不知何时聚成了骨爪形状,指节处正对着部落的方向。巢翁捡起地上的兽皮地图,突然发出压抑的** —— 地图上金线绣着的山神轮廓,不知何时断了一根手指,断口处渗出的金色血液,正沿着苍的脚印,蜿蜒向祖地的暗金指骨。
守巢雀的啼鸣突然变得沙哑,它们的羽毛开始成片脱落,露出底下覆盖着鳞片的皮肤。苍的药篓里,碎骨片与祖地指骨的共鸣愈发强烈,他能清晰 "看" 见,在眠骨山深处的某个洞穴里,无数与蛊雕同源的凶兽正在啃食巨大的脊椎骨,每咬下一块,山脉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而那些被啃食的骨渣,正顺着地脉,流向部落的清潭。
"第三日... 当守魂蝶全部死去时..." 巢翁没有说完,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咳出的不是痰液而是黑色的碎骨渣,"带着指骨去眠骨山... 找到山神的脊骨... 只有你能听见它的呼唤..."
苍望着老人颤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巢翁的祭袍不知何时被撕开一道裂口,露出的后背上,赫然纹着完整的祖骨图案,而在图案中央,心脏位置空着一块 —— 正是他捡到的那片碎骨的形状。远处,赤鸢的火焰长弓再次亮起,却比之前暗淡许多,箭尾的火羽正在熄灭,如同即将逝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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